地看到了對面的青年,只是周身的溫度似乎也隨著那消失的陽光一點點地消退。
枇杷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儘管此刻的他看起來與遊魂無異,但是他分明感到了一種莫名熟悉的恐懼感。
那是拜神祭的典禮上,被佛龕中的神像遙遙注視時所產生的猶如實質的刺痛感。也有點像是先前站在由藤蔓組成的巨木時,那種自上而下被無數隻眼球同時盯著的感覺。
只不過,沒有一次像這次這般的強烈和切近。
彷彿,已經近在咫尺。
眼球突然湧起洶湧的痛意,連著後方的大腦一起,席捲而來的痛楚讓枇杷的視野模糊起來……
這感覺,分明就是瀕死時的痛楚。
相似的畫面雪片般地在眼前飛舞重疊。
從懸崖,從高臺,從居民樓的頂層……擁有相似面容的青年或是少年從各種場所,或是被動或是主動地飛身躍下。
一次次地粉身碎骨,一次次地分崩離析,一次次地週而復始……
世界在眼前染成如業火焚燒般絢爛的色彩,那是一個又一個的他從身體裡流出的血的顏色。
在那些或者宛若昨日,或者恍如隔世的死亡片段中,唯有一點是相同的——
那就是每一個瀕死的他都會許下一個願望,關於來生,關於過去……不多時便會因為生命的飛速流失,而在不甘與痛苦中永遠地閉上眼睛、陷入黑暗之中。
所以他自然沒有看見——
其實在每一次許下心願後,他的身旁都會浮現一團虛影。根據場景的不同,那團虛影看起來也濃淡不一,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個人影。
每一次,那影子都會向身死者的耳畔,用溫和而不失憐憫的話音平靜宣佈,如你所願……
然後周遭的景物便開始以一種不可思議地速度前進或退行,就像是——按照枇杷頭腦中當前最先浮現的一個比喻來說,大概就是錄影機的快進和倒帶。
不等枇杷分出心神來,為自己竟然下意識地使用了這樣一個比喻而感到新奇。
那一個個死去的他,又活生生地出現在那些同樣的場景之中。
看起來完好無損,面上或多或少都寫著相似的迷茫,不過隨即又像是被周圍的人和事物吸引,離開了‘上一個自己’死去的地方。
其中有一個就是剛才隨著沈韻一起離開的幼年喻輕舟。
枇杷看到孩童,正如自己之前所經歷的那般,為了脫逃從山上跳下來。
他也同樣看到了,驚雷落下,如同天罰一般道道擊落在這個時代信奉神明的村落,激起沖天的熊熊火光。
原來,那些人間煉獄般的鬼哭狼嚎,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並不僅僅只是他瀕死的妄想。
更怪誕的是,在整個南村都因為突如其來的雷霆之擊而陷入恐慌與災難的同時,山崖下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具七零八落的屍體竟然緩緩地從地上坐起了身。
光看外表,很難想象這具身軀的主人其實還活著,而事實上,他也不可能還活著。
無論是扎穿眼眶的樹枝,還是肚腹間破開的大口,以及從裡頭流出了零零碎碎……都證明這個人本來應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孩童的身軀依舊憑藉某種超自然的力量,從地上爬了起來。
鑑於上面大大小小的豁口,此刻這具身軀看起來就與一個破了洞肉口袋無異,以至於……孩童為了在將眼球固定在眼眶的同時,保持五臟六腑一個不落地都塞回到肚皮中花了不少功夫。
好不容易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渾身上下都已經被雨水澆透,也倒是因此看不出多少血跡了。
不過因為大出血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地蒼白——簡單的一句話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