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大街上,小販商家熱熱呼呼地做著生意,行人來來往往遊客如織,這初春時分雖然天有點微涼,偶爾還下起一絲絲的柳葉雨,但是並沒有滅了絲毫遊客們出門溜達的興頭。
但見人們迫不及待褪去厚厚的冬衣,穿花戴柳薄衣上身,至多在外頭罩件紅豔豔亮顏色的披風,在乾乾淨淨的大街或小橋流水邊來來回回逛著,預備著看人也給人看。
花彈兒小手支著下巴,從二樓的窗戶邊,羨慕至極地看向街上嘻嘻哈哈,一臉歡喜自在的行人們。
真好,可以出去玩呢!
“彈兒!彈兒,你在哪兒呀?”絕豔動人的名花旦小蝶仙吼起人來可沒有平常唱戲時的半分嫵媚,那聲音之尖厲差點讓彈兒的耳朵被震破。
“小姐,我來了,來了。”她慌慌張張地挖著耳朵,火速衝至小蝶仙跟前,急忙露出討好的笑容。
服侍小蝶仙老闆的第一要訣——準笑不準哭,否則她索性會讓你哭個痛快。
小蝶仙一扭身,狠狠地擰了她的腰際一把,“要死啦,我叫了那麼多聲,是死人嗎?現在才到,又摸魚去了吧?”服侍小蝶仙老闆的第二要訣——你錯他錯統統都是我的錯,不得囉嗦。
“對不住,都是彈兒的錯。”她強忍住腰際火辣辣的疼痛,擠出了一朵笑,“小姐息怒,下回彈兒不敢了。”
小蝶仙這才有些滿意,哼了一聲道:“來瞧瞧我這花鈿貼得怎麼樣?好像是歪了。唉,上回趙公子可送了我好些釵環寶飾的,你這死丫頭都給我黑到哪兒去了?”
彈兒急忙跪下,小臉惶然,“小姐,彈兒發誓絕對沒有拿你的東西……你上回不是把它們都送給陶公子了嗎?”
就是那個在花心鎮,一臉風流相的陶公子。彈兒很不明白為什麼小姐會把一些珠寶都送給了陶公子?那個陶公子好壞的,她就親眼見他調戲了好幾名戲班裡的小姑娘,可是迫於淫威,都沒人敢聲張。
她有點擔心小姐會傻傻的給那個陶公子騙去,不過幸好班主及時離開了花心鎮,否則後果還真是難以想像。
小蝶仙俏臉難堪地一紅,隨即扭曲了起來,尖聲叫道:“死丫頭,還敢跟我頂嘴?珠寶是老孃的,老孃想將它給誰就給誰,要你這丫頭多嘴嗎?你給我滾到後臺去收拾東西,晚上的白娘娘戲服給我拾掇得整整齊齊,若有一點灰塵髒汙我要你的命!”
“是。”彈兒低下頭來,咬住了唇。
準笑不準哭……準笑不準哭……小姐不愛聽人家哭……
“你可別忘了,這幾年是誰供你吃供你穿,當年若不是我在鳳陽鎮上把你這小乞丐給撿了回來,你早就不知道被哪條野狗給啃得屍骨無存了!”小蝶仙伸出纖纖秀指戳了過來,長長的寇丹指刺得彈兒的額頭立刻現出了幾枚紅印子。
好疼……可是彈兒緊咬住唇,連半聲呼痛都不敢。
小姐說得沒錯,當年若不是她,自己可能早就已經死了,所以她一定要忍著……
“彈兒知錯了,惹小姐生氣真是罪該萬死。”她的眼眶蒙上熱熱的淚霧,卻怎麼也不敢眨眼,唯恐淚珠一個不聽話滾落了下來。
不能哭呵。
“知道是你該死就好,去去去,別在這兒淨惹我生氣。”小蝶仙嫌惡地揮了揮手,像在趕一隻惹人厭惡的蠅蟲似的。
彈兒低垂著頭退出這間花滿摟特地為小蝶仙準備的雅房,緩緩下樓,到那個幽幽暗暗,卻充滿了各色各樣好看生動戲服的後臺。
她好喜歡摸摸那些華麗漂亮,雄壯豪氣的戲服,彷彿只要一穿上戲服就化為戲中人,扮演著和自己的人生全然不同的角色,縱然臺下是乞丐,在臺上也是有機會成為皇帝。
人生不就是這一線之隔嗎?很多事情其實可以不必太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