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彥走上前去,把她打橫抱起,想放到沙發上,又改了主意,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背。不知道歡慶到底睡沒睡著,他感覺到懷裡的女人摟緊了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蜷縮在他懷抱裡,好一會,溫熱的淚水在他脖頸處蔓延,順著脖子鎖骨,蜿蜒到他心裡去了。
歡慶在哭。
她整個人是發抖的,卻沒有聲音,她彷彿是哭不出聲音來,一雙手死死抱著他的脖子,眼睛一直都是溫熱的,熱得燙人,源源不斷的淚水一直翻湧,她哭不幹淚了。
從沒有人教過歡慶,要怎麼去捨得生命之中的至親人。
她的爸媽離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剛睜眼沒多久的小破孩,她從記事起,就跟爺爺一起生活了。這許多年,他護著她,到她護著他。就算做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那老頭比她大好多歲,總要先她而走,面對如今這活生生的離開,歡慶依然無措。
抱著她的男人把手臂收緊了,他懷裡的溫度比她冰涼涼的身體要高多了,那雙大手拍在她背上,無端讓人眷戀。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溫柔地摸她的頭髮,輕輕地拍她的背,把她整個人護在懷裡,甚至不嫌棄她涕泗橫流的一張臉,眼淚水全倒在他身上了。
後來,歡慶真的睡著了。
醫生說老爺子是半夜走的。
秦母拿著雞湯來到病房的時候,也順便帶來了歡慶的姨媽和表姐,以及那個歡慶沒見過幾次的姨夫。他們臉上帶著悲痛和惋惜,看向歡慶的時候,流露出一種同情。
“小慶,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悲傷了。”
歡慶站在窗邊看著整個病房,默然無語。
“現在天氣冷,這病房可以保留幾天。”一旁的醫生關了儀器,詢問地看向房間裡的一些人。
“那就停幾……”
“去火化吧。”歡慶語氣淡淡的,截斷了姨媽的話,走到秦母身邊,把她帶來的保溫瓶開啟了,盛了兩碗。一碗遞給了秦雲彥,一碗拿在手裡,慢悠悠舀了一勺,“喝完雞湯就走。”
歡慶的姨媽用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她,幾乎不能相信歡慶居然會做這樣的決定。秦母當然也有些驚訝,但不至於跟歡慶姨媽似的,她皺起眉頭,看向自家兒子。總覺得,自家兒子和媳婦之間有種什麼東西變了,具體是什麼她也說不上。
秦雲彥正喝著雞湯,聽到歡慶說話,轉頭就吩咐剛進門的Dent:“去安排一下火化和葬禮。”
醫院門口的臺階上,孟瑤蹲坐著。
一眼就看到歡慶和秦雲彥他們一群人走出來,跟著一輛推車一起。歡慶看上去沒什麼異常,眼睛也不腫,神色也並不憔悴。秦雲彥擁著她的肩膀從醫院裡走出來,目不斜視。
“阿瑤。”
孟瑤站起來,揚了揚手裡的中國結,“沒事做,隨便編了個。”
“手藝很不錯的樣子。”歡慶笑了笑,拉著她一起上了車。
坐上車的時候,歡慶朝車窗外看了眼,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醫院大門口處。
張子書。
她又從花孔雀變回小白蓮了,穿得乾淨清新,簡單的牛仔褲和白色羽絨服,寒風裡她的俏臉紅紅的,一雙眼睛怯怯地望著他們車的方向。歡慶看到她揹著的斜挎包上,掛了一個包掛,一朵雲狀的飾物,配了誇張的大流蘇。
殯葬車開出門口的時候,路過她,她的神情比之前多了些期待。在期待裡,她望見秦雲彥抱著歡慶,把她頭撥到自己的肩膀上,手輕輕拍著她。於是她哭了,摸著她精心做的包掛,蹲在地上哭了。
殯葬車走開遠了,楊天昊從她身後走來。
“我告訴過你了,是你堅持要來的。”
張子書流著淚,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