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微垂,看那天子的盤龍墨緞登雲靴在海棠連瑞紅線毯上踱來踱去。人到中年依然腰桿筆直中氣十足的皇帝陛下,指著一條龍,一條蘿蔔雕成的龍對著袁國公炫耀:“看看,朕的靖安手越來越巧了啊。聽說是國舅福山伯親自教她的。朕心甚悅啊!哈哈哈哈!”
大約是陛下過於威武霸氣,那已經被皇宮巧匠謹小慎微保養才得以苟延殘喘到現在的蘿蔔雕龍,就在兩人的眼皮子底下,斷了斷了。
皇帝的笑臉立即僵硬。
袁國公默默垂首喝茶,裝作沒看見。
果然,陛下回首看了他一眼,正瞧到絳紅色寬大朝服袍袖舉起,袁國公掩面品茗。他當即乾脆利落的把斷了的蘿蔔收進了袖子裡,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咳咳,袁卿啊,”皇上摸著下巴:“朕這茶怎麼樣?”
袁國公抿唇笑道:“獅山龍井自是茶中極品,盞中玉露。一杯咽喉潤,二杯破孤悶,”
“然而,孤現在很悶。”皇帝抬頭望天,一臉深沉的憂鬱。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只怕會以為他在思考什麼關係到天下蒼生江山社稷的嚴肅問題。
不過,這已經忽悠不了袁慕雲了。他淡定的忽略了皇帝陛下這張苦大仇深的臉,親自倒了杯茶奉過去:“要不,您也來一杯?”
皇帝的眉梢跳了跳,終於不甘心的問道:“袁卿,你是為何煩悶啊。”
“江東那一帶的河堤。”
皇帝頓時拉下了臉:“防範於未然是好事。即便今年用不上,以後也會用的上。朕就不明白那些人瞎鬧鬧個屁!又不花他們的銀子!”
你就裝吧。袁國公笑道:“其實申閣老的顧慮是有原因的。他出身貧寒,又熟於民情,出言反對必有道理。”
“你倒好脾氣。他駁你的事,你還替他說話。”
袁國公笑的寬宏:“這是好事。什麼時候陛下做什麼大家都說好,那才壞菜呢。”
“董萇這次怎麼回?這廝現在說話誠心讓人聽不懂。”
“這等利國利民的好事,董閣老向來都不太反對的。”袁國公笑道:“每一期工程做下來都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每次朝廷撥下的工程款,賑災款,乃至買辦機會都被很多人盯著。申閣老為人清正,也是覺得貪利之徒故意為之,是想要截吞陛下的銀子。況且,災患起而滅之,只能凸顯陛下仁德愛民,如今來做,只怕會落個勞民傷財。”
切!那貪利之徒說的不就是你嘛,真不知道你怎麼忍的,陛下仰天翻白眼。
“其實嘛,重點在現在還沒有發生水患呢,所以大家積極性都不高。”
皇帝非常正直的搔了搔頭:“說實話,朕的積極性也不高。”
“可以理解。”
皇帝猛回頭,又看見熟悉的兩分笑,長吁一口氣:“甭笑了,你都快發光了。”
“陛下知道扁鵲吧。”
“當然知道,神醫嘛。”
“其實他有三兄弟,而他卻是三人中醫術最差的一個,但是名垂青史的他,他的兩個兄弟反而無人得知。”
“咦?那是為何?”
“扁鵲曾說,他長兄治病,是治病於病情發作之前,一般人不知道他的手段,所以他的名氣無法傳出去;中兄治病,是治病於病情初起,一般人以為他只能治輕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氣只及鄉里;而他是治病於病情嚴重之時,一般人都看到他大展身手,所以以為他的醫術高明,名氣因此響遍全國。”
“……可憐的長兄。”皇帝一臉深沉的憂鬱。袁國公沉默不語。皇帝憂鬱的轉向他:“你想讓朕做長兄。”
這張憂鬱的臉實在讓人胃絞痛,袁國公默默掩袖。
“其實也不至於吧,如果真發大水了,他們就會知道朕有多麼英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