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城牆跑,現在又到了一個拐角處,仍是一個急轉彎,但此時我覺得自己身輕如燕,身子在馬背上輕飄飄的,好似全無重量,從掌心,透過馬的面板鬃毛,傳來這匹馬的心跳。按理馬的心臟一直在跳,我也該一直都應該能感覺到,但直到這時,我才感到了這馬也匹有血有肉的生靈,不是塊暴戾的石頭。
我的呼吸越來越和緩,說也奇怪,掌心感到馬的心跳初時也急如繁鼓,慢慢地也和緩起來,也慢慢地和我的呼吸一致,就象有一根管子將我的心跳與馬的心跳連到了一起。這等感覺極是奇妙,一瞬間我幾乎忘了自己是騎在馬上,好象自己就是這匹馬一樣,正在路上飛奔。
人馬合一,那已不是馭馬了。當人與馬合二為一時,豈不是能由著人的心意,不用馬韁也能騎馬了?現在這匹馬的速度仍然沒有放慢,可是我卻幾乎感覺不到坐在馬背上有起伏之感,馬韁松著,也僅是拿在手上而已,大概不用也可以。我心中一喜,但看著手中的馬韁,卻不敢放掉了試試,只是輕輕一抖。這動作很輕,但馬卻象明白我的心意,身子一側,跑了個小圈,折而重新向城牆跑去。
這回,和方才那次驚恐萬狀根本不同,我好象完全可以感覺馬的步調,連馬蹄踏上地面都能感覺出來。
現在,可以說是初步的“人馬合一,心神相通”了吧?我又驚又喜,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我耳邊響起了“哧”的一聲笑。這笑聲似乎有點讚許,也有些譏諷。
如果說耳邊響起幾句話,那還可以說是我看到過。聽到這樣的笑聲,實在有些怪了。我吃了一驚,手又是輕輕一抖,馬一下站住了,我抬頭向上看去。
這馬當然不會說話,周圍也沒人。要有人說話,當然只有在城牆上。但城牆有十多丈高,就算有人說話,哪裡會象在我耳邊說的一樣?只是我好象也根本沒想到這點,只是抬頭望去。
剛抬起頭,便覺一縷陽光射入眼底,讓我眼前一花,可是我好象依稀看見,就在我頭頂的城牆上,有個人靠著雉堞,正在上面看著我。我忙伸手搭了個涼篷再往上看,卻只是空蕩蕩一片。
這時兩個人騎馬衝了過來,正是錢文義和曹聞道兩人。曹聞道隔了老遠便叫道:“統制,你沒事吧?”
我將馬帶得距城牆遠一些,再往上看。但牆頭空空蕩蕩,看不到人。這段城牆是北牆,再外面便是大江了,隔著厚厚的城牆也可以聽到外面的江聲。江流不息,別的便什麼也聽不到。
曹聞道正在大讚我的馭馬本領,大概見我正注意城牆,便道:“統制,怎麼了?”
我道:“剛才你們見到城牆上有人麼?”
他和錢文義兩人一怔,也不知我為什麼注意牆頭。錢文義也手搭涼篷向上望去,道:“怎麼了?我們也沒注意。”
“沒什麼。”我帶了帶馬,道:“去吧,我還得給這馬上副鞍韉。”
我沒有跟他們說,我剛在在眼睛一花時,依稀看到的那個人。
那該是個老者。身材矮小,因為我覺得他大概比雉堞的缺口處還高不了多少。是個老者固然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也許是我多疑,但那張臉,我做夢也忘不了,那是一張尖嘴猴腮、奇醜無比的臉。
第十七章 孤軍奮戰(上)
回到馬場,軍隊已經準備齊整。雖然前鋒營多半原是騎兵,但也有近兩百人不會騎馬,因此前鋒營實際點齊的是一千一百人,狼兵四百。我一回到營中,騎馬立在營前的甄以兵一揮手中的旗幟,所有人都一下站定。
一千五百人馬,要保持陣形,並不容易,但甄以寧指揮得相當純熟,這許多人雖不是一動不動,便佇列相當整齊,根本不象是一支拼湊成軍的烏合之眾。我和錢文義曹聞道兩人走過諸軍,錢文義與曹聞道向我行了一禮後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