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巍巍,天何蒼蒼,
山有木兮國有殤,
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他們也知道,現在戰死了,只會背上罵名,連“國殤”兩個字也不會加到他們身上吧。
我直直地站著,掌心的鮮血一滴滴流下,落在地上,與淚水夾雜在一起。戰爭中,有幾次也曾陷入險境,但只有現在,我才體味道“絕望”兩個字的意義。
歌聲時斷時續,嫋嫋不絕,但越來越清晰了。吳萬齡臉上越來越凝重,終於,他已鎮定不下來,喝道:“鎖門!加緊戒備!”
大牢就在城南。如果五德營突破南門,衝到大牢來並不很遠。只是即使能衝到這裡又能如何?牢門是一道天塹,殺回去又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壕溝。但吳萬齡也已著慌,說明五德營的攻勢超出了他們的想像,讓他們都始料未及。讓我奇怪的是,五德營居然像是確認我被關在這裡一樣,根本沒有猶豫,直接就過來了。
我默然看著他們。到時這時,反倒平靜下來。南武公子把我關在這個大牢,顯然就是把我當成誘餌,五德營即使能突破南門,也肯定是殺不回去的。如果一開始就殺開一條血路往西邊突圍的話,多少會有些人逃出去。楊易深通兵法,不會不知,可是他們明明知道這是個陷阱,仍然不顧一切地衝來,我實在不忍他們為了我而丟掉性命。現在我既盼著五德營能殺進來,但又怕他們真能殺入。
喊殺聲越來越近了,但炮火卻稀疏了不少,有可能已經短兵相接,所以炮火無法逞威了。吳萬齡已經站不住,拖過一張椅子來端坐著,看著外面。現在外面硝煙瀰漫,遠處已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外面的空地。我也想不通五德營居然真能衝過來,雖然現在看不到,但聽聲音已是越來越近,只怕不超過一里地。
時間像是流逝得越來越慢。吳萬齡端坐在椅子上,直如泥偶木雕,耳邊的廝殺聲卻越來越響,歌聲已聽不到,只有一聲聲嘶吼和慘叫。我閉上了眼,眼前彷彿出現在刀槍下掙扎的軀體,那些士兵前仆後繼,鮮血都流成一個個水窪,不時有人倒下。
還有多久?這廝殺聲,就是戰無不勝的五德營落幕的伴奏麼?我想著,心也疼得像在滴血。從五德營前身的前鋒營成軍,到後來的橫野軍,一直到極盛時的地軍團,也不過十幾年時間。這十幾年在經歷時彷彿長得永恆,但回首時卻短暫如一彈指。就像一場奢華的盛宴,曾經有過無數才智傑出之士登場,有些匆匆走過,有些走到了最後。不論停留的時間有多久,終究還是曲終人散,剩一地狼藉。小烈、譚青、金千石、甄以寧、李堯天、邵風觀,這些曾經與我生死與共的人,一個個都死了,連他們的名字也不會有人記得吧?
我默默地聽著。
喊聲越來越響。即使身處大牢最深處,我也能感到大地的震動。突然,遠遠地傳來一聲悶悶的聲音,像是一聲巨鑼。吳萬齡猛地站起來,喝道:“怎麼回事?”
有個獄卒衝了過來,高聲道:“將軍,是帝國叛逆殺進來了!他們剛推翻鐵門!”
真的來了!我精神為之一振,人也站直了些。吳萬齡顯然也已發現,冷笑道:“楚兄,你還不要高興。下石門!”
除了大牢出口的鐵門,牢房還有一扇大門。因為大門要行車,不能太小,這牢門卻要小得多,也更難推翻。我被關在最裡面,要透過那裡,還有一扇石門。只是這扇石門一旦下了,再想弄開就極難。程敬唐猶豫道:“公子,現在……”
吳萬齡打斷了他的話,道:“程將軍,你不知道五德營的戰力。他們破了大門,我都怕現在放石門都來不及。”
他一聲令下,我只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絞盤絞動之聲,定是那些獄卒在放石門。
沒有用的。我想這樣說,但也沒有開口。放下了門,外面傳來的聲音一下子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