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的想必就是大大小小的官吏。只是李堯天也會說這些挖苦的笑話,我倒沒有想到。我道:“說真的,那是個女子。”
李堯天道:“那送點點心之類吧,只是怕我送到後你那朋友也不敢吃。”
我想了想,道:“點心也不太好,還是買點擺設送她好了。李將軍,陪我去東市看看吧。”帝都的擺設最有名是一種泥人,做泥人的藝人很多,東西兩市都有,最有名的號稱“東四西八”,東市的是“仇古方歸”這東四家,各家泥人都很精緻。這兒離東市不遠,趁天色還早,我讓李堯天陪我去看看。
李堯天卻還沒來過東市,到了裡面,看什麼都甚覺新鮮。那仇古方歸四家中,古方兩家主要做的是小孩的玩物,仇家做的則是套活,全是戲臺上人物,一套少則十餘個,多則數十個,唯有歸家有樣絕活是按人臉現捏,只是這樣價錢就要大一點。送給白薇的話,如果照我的樣子捏一個泥人,只怕要攪得鄭昭多心,想來想去,還是去仇氏的泥人鋪子裡買了兩套小泥人,準備給白薇和紫蓼一人一套。這套泥人價值不菲,小時候最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套,只是那時根本買不起,只能看看,以我現在的俸祿,自然已不在話下。
讓那店主東將兩個木盒捆得整整齊齊,我看著擺列在櫃上的泥上,越看越愛,也給自己買了兩個。正要交給李堯天,卻見他站在那歸家的泥人攤前,裡面一個匠人正看著他在捏著泥人。歸家的匠人手藝名不虛傳,手指運動如飛,捏出來的泥人十分神似。讓了顏色後,放在邊上陰乾,李堯天掏錢付掉了,將那泥人託在手上看著,對我道:“象不象?”我笑道:“很象。李兄,你還有這份雅興。”
李堯天只是看著那泥人,似乎沒在意我的打趣話,道:“給我妻子放在桌前吧。下一次回去,想必兒子也該會叫爸爸了。”
我道:“你有兒子了?”
李堯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些日子剛得的訊息。唉,我還沒見過他呢,真想看看他去。”他說這話時,眼裡閃爍的盡是溫情,哪裡象個手握重兵,在戰場上所向無敵的勇將。我心中不禁有些妒忌,嘆道:“真好。若沒有戰爭,在家裡與妻兒過過日子,也真個不錯。”
李堯天笑了笑,道:“楚兄,你的志向也小了點吧?”
我道:“可是我真是這麼想的。唉,我寧可建不了什麼豐功偉業,只望天下太平。”
李堯天也沉默了一陣。其實,有誰不那麼想?也許只有想在戰爭中得到好處的人才會希望遍天烽火吧,只是,我當真不想。
將那兩套泥人交給李堯天,與他分手後,我回到家中。天也黑了,我點著蠟燭,將那兩個泥人放在桌上。這泥人極是精緻,捏得維妙維肖,連衣上的皺紋都捏出來了。看了一陣,眼前忽然一陣模糊,彷彿又回到幾年前在高鷲城時的武侯宴上,她低著頭彈著琵琶。
二太子叛亂時,她已身懷有孕,再過幾個月,大概要為太子生一個小王子了。時間一天天過去,每過一天,她就離我遠一分,在我記憶中也模糊了一些。
我取出薛文亦給我的那套刻刀,從中拿出塊木頭。這是在海上時揀來的沉香木,據樸士免說,這沉香木極為難得,為南海的檀木在海上隨波逐流,浸得年深日久才形成的。雖說檀木在海上浸得久了,受風浪侵蝕,總有一些會化成沉香木,但是沉香木比水要重,一旦化成沉香木就會沉入海底,再也找不到了,而時候不到,沉香木縱然已有變化,也鬆散之極,毫無用處。這塊沉香木是有一天樸士免偶爾發現的,截下來後只有這一小塊最佳,便給了我。
初學雕刻時我就有一個念頭,想把她刻下來,現在我的技法雖然還不是太熟,但我怕過一陣後我就會忘掉她的容顏,再也記不起來了。用這塊沉香木刻她,也許,多半也是個安慰。
刻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