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唇瓣。
她重重一嘆,“夠了!”
彎下身捉來一大把黏稠的冥土,將早就裂開的腳底傷口糊上,拾起被棄扔在地的血衣,重重裹綁在手心和手臂上,再將身上處處殘破的衣衫拉緊綁妥些,一無所懼的鳳舞,反覆吸氣吐息後,在坡度高險的針坡上攀爬了起來。
“鳳舞!”沒想到她挨疼忍痛得還不怕的守川人,不忍心地在她身後叫著。
“我會捱過去的,我定辦得到的……”不理會她的鳳舞,邊爬邊在嘴邊喃喃說服自己。
彷佛有萬蟻在囓咬般的刺疼感,在鳳舞的手足和身軀上密密傳來,那細細密密的痛,雖不致死,卻疼得鑽心刺肺,身上原本就沾染了處處血跡的囚衣,更是因此而四處蔓著點點殷紅,咬著牙的鳳舞,也不管包裹著手心的破布早就無法抵擋針刺,執著地攀上針坡再緩緩踏下針坡。
走過針坡後,不停喘著氣的鳳舞,以袖拭了拭額際的血汗,在青焰冥燈的幽光下,銳利得像是要刺人眼的刀尖,靜靜地在眼前的山丘上閃閃燦亮,她咬緊牙關,緩慢地往前踏出赤裸的雙腳。染了血的刀鋒,很快地便刺進她的腳底,她奮力地拔出,再跨出一步,萬分艱辛地在刀林間步步走著,幾次,劇烈的疼痛,讓她的淚幾欲奪眶落下,但她強忍著,讓陪在她身旁的守川人看了,都不忍地別過頭。兩腳拖著長長的血痕,蹣跚地步出刀林後,再也找不出一絲氣力的鳳舞,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垂首埋在膝間,久久都沒有動彈。
“妳沒事吧?”滿心擔憂的守川人,忙想上前一探她的情況。鳳舞費力地抬起指尖,撥開沾黏在她額上的髮絲,忍著腳底的疼,搖搖晃晃地再站起來。
“沒事……”她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有辦法把話說出口。“接下來呢?”都走過這麼糟的了,後頭等著她的,不會比這個更糟了吧?
“接下來就是……”守川人遲疑地拖著話尾,遲遲不敢把往後的刑責告訴她。
但同樣也是看著她的捕魂鬼差,卻很樂意代守川人開口。
“再來就是再喝一回忘川水!”這隻私逃的遊魂必須得忘了人間的一切才行,要不,她很有可能會再逃一回。
氣息孱弱的鳳舞,緩緩地抬首看向那個站在她面前,將她捉她回陰界的捕魂鬼差,她試著讓疲憊茫然的心智集中,努力挖掘出身上殘留的氣力。
“我不喝。”她清楚告訴他。
再喝一次忘川,又再一次地忘了鬱壘嗎?
她花了千年的時間想把鬱壘記起來,甚至還為此到人間去找尋記川,眼下她若是喝了,豈不前功盡棄?好不容易,她才讓鬱壘眼底那份因她而起的傷懷消失,她若是再次忘了他,他將會有多傷心?她不願再次見到那種眼神,也不願,將已經捉在手中的小小幸福,再次遺忘在忘川裡,任它在川水中永無休止地浮沉飄流。
站在忘川川水中,彎腰撈拾記憶的痛苦,她比誰都明白,比誰都能瞭解失去過往的那份心痛,到了人間的數月後,她更是知道,忘了他人的痛苦,還算是很微小的,遭到遺忘的人,心中那份欲訴無處訴的苦處,才是莫大的心傷,她不能再傷鬱壘一次,等待了千年的他,不該再承受一回,更不該再苦候她千年。
“由得了妳嗎?”見她坐在地上不肯移動,捕魂鬼差用力自鼻尖蹭出一口氣,粗魯地將她架起,直將她拖向忘川的方向。
“守川人……”鳳舞忙不迭地轉首看向身後,想向焦急的守川人求援。
捕魂鬼差刺耳地笑著,“她自身都難保,哪還顧得了妳?”守川人不慎讓遊魂私逃之過,上頭都還未發落呢,守川人要敢再做出半分失職之舉,那麼那些折磨遊魂的種種責罰,將會有她的份。
被拖向重心川的鳳舞,眼看那熟悉的川水愈來愈近,顧不得疼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