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邊上,還矗立著一些工棚,不過都剩了些樑柱了。這條鐵水河蓄積了四周幾十條小河的水量,一旦到春夏雨季便水勢大漲,現在那些橫七豎八的樑柱都豎在了水中,彷彿一些巨獸的骨架。年代太過久遠,連木頭也變黑了,暴雨中,每根直直的柱子都黑得發亮,象是堅鐵所鑄。大雨傾盆而下,空中不時滾過驚雷,那是春天第一陣的雷聲。
我們撐著在薛文亦指點下做成的雨傘,狼狽不堪地找著在雨水中看不清的路。符敦城是我們能趕到的第一個大城。武侯南征以前,天水省本就已經自行交戰了近一年,人口極少,我們這九天來連一個人也沒見過,倒是經過不少被屠戮已盡的村落,裡面堆著亂七八糟的屍首,真有如在鬼域中穿行。
那些有的是趁亂而起的山賊們乾的,有些大概也是我們乾的。南征後,為了一路取糧,武侯曾下令,那些堅守不降的城池周圍兩百里以內,一律斬殺,一個不留。這文當縣不知以前有多少人口,在廝殺最為慘烈的天水省裡,大概現在全縣連一個人也沒有了也是可能的。
薛文亦因為不能自己動手,那幾把雨傘做得很是粗糙,如果是些小雨還好辦,在這樣的暴雨中,根本頂不了什麼用。當傘面的芭蕉葉已被風雨撕扯開了,雨不停地打下來。天水省號稱“天無晴”,省名又叫“天水”,其實就是因為雨多而得名。我們南征時經過天水省,正好是旱季,還不曾領教過天候的這等威勢。在路上被這一場雨打得暈頭轉向,我可想找一個可以暫時落腳的地方。可是,在大河邊,樹林多半很稀,而長得大的樹又是孤零零的。在軍校時,我們早就被教過,野外行軍,如遇雷雨,孤木之下不可紮營,不然天雷下擊,很可能打中大樹的。
我撐著一把傘,但這傘已經被打得沒什麼大用了,我撐著它只是為了護住由我提著的一罐火種。儘管這火種罐也用芭蕉葉蓋著,可我實在怕會被雨打滅,只是用那把破傘拼命擋著。
吳萬齡拖著薛文亦,在我身邊走著。他大聲道:“統領,你快看!”
隨著一道閃電,我看見在前面一個坡上,有一幢木屋。我道:“謝天謝地。吳將軍,你要當心,我先過去看看。”
我把火種罐交給另一邊的張龍友,正要向前走去,忽然,耳邊只聽一個女子的尖叫聲。我扭頭一看,卻見一個女子滑入了邊上的一個溝渠中,正掙扎著要爬上來,可是雨把泥土打鬆了,她哪裡抓得住?
這溝中積水已和路面相平,那女子大概沒有注意,失足滑進去的。
還好,不是她。
我剛轉過這個念頭,忽然身上一陣寒意。我大聲道:“撐住!”不等別人說什麼,我一下跳了下去。
溝中積水已經深可齊胸,當然是齊我的胸,那個女子大約是齊頸了,而她又驚慌失措地掙扎,已經吞了兩口水,馬上便要沉下去了。
水流得很急,一跳進溝裡,我便覺得身體象被一個人大力推著,站都站不穩。我深吸了一口氣,向那女子走去。此時她已經失去平衡,一下沉了下去,只剩下一頭長髮還漂在水面上。我看準了,一把揪住她的頭髮,拉了過來。
一抓住她,張龍友已經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根樹枝,向我伸過來。我左後抓住樹枝,右手鬆了松,摟住了那個女子的腰。好在在水裡她的體重輕了許多,不然我根本抱不住她。
拉著那根樹枝,我單手抱著那個女子,將她推上岸去。把她送上去後,我也爬上岸來,道:“她沒事吧?”
張龍友拖上那女子後,在她背上敲了敲,她“哇”一聲嘔出了一灘水,神情很是委頓,不過看樣子沒有什麼大礙。
張龍友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微微一笑。這個女子是和張龍友很談得攏的那個,大概張龍友也喜歡她吧。我身上一身的泥水,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