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四散,左右侍妾慌忙俯跪在地,不敢抬頭。
“哥哥!這平庸的瑤琴只能藏於閨閣,吟風弄月,當不起磅礴之音。而引鶴笛生來不是凡品,任能將它埋沒在脂粉群中,終日與靡靡之音為伍!”我與他四目相對,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一掠而過的愧色。哥哥沉默良久,長嘆一聲,“再好的笛子,終究是死物。”
“那要看它遇上怎樣的主人。” 我望住哥哥,“笛子是死物,人卻是活的,只要仍有抱負,終會找到自己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再遠的地方也難不倒哥哥!”
哥哥回頭動容,深深看我。
我迎上他目光,微笑道,“哥哥是阿嫵自小佩服的人,從前是,以後也是!”
次日,哥哥主動求見蕭綦。
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的面談,於公於私,於情於理,我都知道哥哥對蕭綦的敵意,也知道蕭綦對哥哥的陳見。然而我沒有踏足五房,任由他們一談便是整整兩個時辰,誤了晚膳的時間也不自知。這是豫章王與王大人的對談,也是兩個男人間的交鋒。世間男子無論身份貴賤,心底總有他們自以為不可動搖的一套道理,與女子的思慮截然不同。我不想置身於這微妙的天平中間,與其左右為難,不如聽任他們用男人的方式去解決恩怨。
翌日,聖旨下,任王夙為河道總督、監察御史,領尚五銜。
一時間,朝野譁然,流言紛起,幾乎沒有人看好哥哥的治河之能。朝臣們一面議論著豫章王重用妻族,一面對新任的河道總督滿懷疑慮。而哥哥終於從父親光環下的名門公子,一躍成為朝堂上眾所矚目的新貴。面對各色各樣的目光,哥哥僅以微笑相對。
江南水患甚急,不容一日耽擱。就在聖旨頒下三日後,哥哥啟程赴任。
蕭綦和我親自送他至京郊,京中親貴重臣紛紛隨行。
哥哥著天青雲鶴文錦朝服,玉帶高冠,策馬過長橋,在橋頭駐馬回望,遙遙對我微笑。此去千里路遙,前途多艱,哥哥將要面對的風雨艱辛,只怕不是我所能想象。望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淚光終於迷濛了眼前……我又想起當年登樓觀望犒軍,遠遠看見父親蟒袍玉帶,位列百官之首,我曾取笑哥哥,問他什麼時候也能如此風光……想不到,時隔數年,哥哥真的成為本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尚五,鮮衣怒馬出天闕,轟動了帝京。
轉眼夏去秋來,哥哥離京已經大半年,也許是上天相佑,今夏偏旱,水患並不如預料中的嚴重。個別州郡的水患也在哥哥的防範控制之下,並無重大災患,河道疏浚十分順利,堤防的修築也進展極快。然而哥哥卻上五朝廷,稱今冬明春之際,才是最為嚴峻的時候,半分不能鬆懈。
這個秋天過得很快,木葉飄盡的時候,我收到了一份從皇陵送來的摺子——皇叔子澹的侍妾蘇氏,為他誕下了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按照皇室規矩,需上表請太皇太后賜命,才算承認了這個孩子皇室正統的名份。上呈太皇太后的摺子照例遞到我手中,捏著那一道薄薄的朱綾摺子,我在剎那間失神。
他已有了侍妾,有了女兒……子澹,子澹!已經時隔五年,每每念出這個名字,為什麼心裡還是會空空陷落下去,仿若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捏住。
他離京那日的情形恍惚仍在眼前,那一天柳絮紛飛,細雨如絲,我們卻都沒想到,此去皇陵竟是漫漫五年。如今天闕翻覆,物是人非,往日一切成灰。
然而福兮禍兮,誰又說得清呢,若是沒有這五年的幽禁,若是他身在皇城,只怕早已捲入嫡位之爭,今日是否還活在世上也未可知。
自先皇駕崩,謝氏伏罪之後,他已成了無足輕重的一個人。曾有人向蕭綦進言,索性除去子澹,永絕後患。蕭綦卻慮及連番屠戮,已令世家親貴心寒齒冷,若一味趕盡殺絕,反而失去了朝野人心。不久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