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一片火紅,倘若走得近些,便滿鼻子裡都是辛辣的氣味。
趁著天好,熟透了的番椒得早些收下來才是,珍味園的孫大聖、小耗子不用人招呼,自動跑來幫忙,喬記紙紮鋪子的東家喬雄家裡田地多,早早地與花小麥定了五十斤番椒種,便也打發了幾個夥計來給搭把手,將地裡那紅彤彤的果子全都妥妥當當收了下來。
從田田間下來的番椒,在打穀場上鋪排開來,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紅布,被太陽光一照,亮得晃人眼。旁邊一座大秤,一筐筐的紅果子搬上去,便有一個漢子高聲唱出斤兩,最終算下來,攏共便是兩千六百斤掛零。
這麼多的番椒,自是沒法兒搬回家,花小麥便讓小飯館兒與珍味園的夥計各搬回去一些,餘下的就留在打穀場上,若有人想買,只管往這邊來便罷。
如此忙了兩日,雖不必親自動手,她卻仍舊是覺得委實有些乏。興許是給太陽曬的,又或者是站得久了,兩腿發軟,腦子也有點昏昏沉沉,渾身都不得勁,轉頭尋了孟鬱槐跟他小聲嘀咕。
“不舒坦?”孟鬱槐朝她臉上望一眼,見她果真面色有些發青,眉頭便復又擰了起來,“要麼你索性回家歇著,莫要硬撐,反正我和娘都在這裡,想出岔子也難。”
“再呆一會兒吧。”花小麥左右看看,“總覺得那柳太公會來,我同你們一塊兒,也好……”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吆喝,叫的雖不是她,那把蒼老的嗓音卻非常熟悉。
“鬱槐。你這小子,如今要見你一面還真不易!”
花小麥和孟鬱槐兩個同時應聲回頭,就見柳太公正顛顛兒地往這邊趕過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這位老人家,想請他幫忙的時候難如登天。佔便宜,他卻永遠是頭一個!
花小麥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不想和他說話,便繞到孟鬱槐身後躲了,只將眼睛瞪得老大,耳朵伸得老長。
那柳太公瞧著神色不大好看,人還沒到跟前兒。大嗓門就響了起來,不悅道:“我說你家這番椒,到底兒是打算賣多少錢?我記得你自小就是個寬厚的孩子,怎地如今變得這樣不肯讓人?”
一頭說。一頭拿眼睛往孟鬱槐身後的花小麥瞟。
又來了……指桑罵槐這一套,果然是永遠屢試不爽啊,這村裡的大爺大媽們,人人都能嫻熟運用,也真算是一項好本事!
孟鬱槐溫和地笑了笑:“這番椒種子的價格。我一早便說給村裡人知道,是五十文一斤,並不曾多賺大夥兒的錢,也沒打算逼著任何人買,太公您這話是何意。我實聽不明白。”
“喙,還說沒多賺大夥兒的錢?”潘太公掀掀眼皮,將一張臉皺得核桃也似,“不管是哪家賣種的鋪子,都是將裡頭的籽兒剝出來單獨賣,你們倒好,連著外頭的果子一塊兒稱斤兩,心真黑呀!這錢你們掙了,夜裡睡覺時就不覺得心慌?”
他這番話太難聽,且聲量又極高,瞬間吸引了許多目光,還有不少人快步往這邊跑過來,在周圍迅速圍出一個圈子——當然,是不是他刻意叫來的“幫手”,那便不得而知了。
孟老孃原本在遠處,偶然一回頭,見這邊聚了許多人,凌厲地一眯眼,登時風風火火地殺將過來。花小麥瞧見了她,心中頓時定了不少,扯了扯孟鬱槐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做聲,自己則望向那柳太公,挑了挑眉道:“太公,您這些話怎麼說出來的,麻煩您照原路吞回去。那黑心兩個字,我們可擔不起!”
一邊說,一邊望向周圍的眾人,揚聲道:“趁著眼下人多,我索性一次過把事情說清楚。人人都知道我家不是專門賣種子的,也不靠這個討生活,之所以連那番椒果子一塊兒稱斤兩,是想到或許有些村裡人會想用這番椒做菜試試,索性讓大家拿回去,憑著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