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縣,將來尾大難掉,只怕禍患並不小於寧王之亂,諸公,事到如今,萬不可姑息養奸、養虎為患,朝廷必須南征,以解燃眉之急。至於新軍,老夫要問,此前朝廷編練新軍,是以強軍平倭為目的,可是現如今,這新軍比之從前更加不堪,每年浪費的內帑錢糧亦是從前數倍,為何如此不肖,如此不堪一用?”
“張大人所言甚是……”
楊廷和神情不變,端坐在一旁,心裡卻不由微微嘆了口氣,大家說的倒都是有道理,可謂字字珠璣,引經據典,可問題在於,說了這麼久,還是空話套話,只說南征,這南征怎麼個徵法,如何調集糧草,派遣哪路軍馬,要糜費多久,假若大軍抵達了江南,倭寇遠遁了又當如何,這些事,卻無人有心去問,似乎如此細枝末節,和眼下的倭寇無關,彷彿他們說幾句南征,一切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只是這個時候,必須集思廣益,集思廣益的意義未必是要採納誰的意見,只是因為這是大明朝的傳統,不吵鬧幾下,就不足以顯見閣臣們的開明,不多聽一些意見,就被人罵做宰相肚裡不能撐船,所以楊廷和心裡有自己的盤算,至少他認為南征不切實際,可是也得耐著性子去聽,至於到時候如何制定章程和方略,卻是幕後的事。
“諸公,事急矣,倭寇禍國,已是孰不可忍,只是……”
正說著話,這個時候有個小太監躡手躡腳的進來,小心翼翼的到了楊廷和身側,那些發言者依舊還在大放厥詞,小太監卻是將一個紙條交給楊廷和。
楊廷和展開紙條,上頭寫著蠅頭小字:“朕已敕翰林侍讀學士為欽差,率軍火速前往江南,中旨已發,望卿家以國家為重,於內閣另草旨意,昭告天下,鹹使聞之。”
楊廷和的眼眸眯起來,手指頭有節拍的拍打著自己的大腿,這個條子很奇怪,既然是宮中已經下旨,為何還要內閣再下一道旨意,況且這顯然也不合規矩,徐謙未必是透過正常渠道走的,只不過……現在計較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楊廷和不是傻子,這樣的大事他可不敢推三阻四,一旦再出什麼事,這個責任算是誰的,殿中諸公的言辭他是一句都聽不進去,眼下既然徐謙非要掛帥不可,倒也成全了他。
他朝小太監點點頭,小太監會意,立即取了筆來,楊廷和將條子放在膝蓋上,用筆寫下八字:“從速辦理,不可延誤”,隨即他將條子交給小太監,低聲吩咐道:“立即送去待詔房。”
小太監點點頭,飛快去了。
殿中依舊還在爭論,似乎是因為南征的錢糧出了問題,戶部和兵部的官員舌槍唇劍,很是熱鬧。
楊廷和則是打起精神,耐著性子聽著,只是這心思,卻早已飛到了爪哇國。
徐謙為欽差去江南處置杭州的事,這個徐謙能成嗎?在江南可不只是區區倭寇,假若只是區區倭寇,楊廷和未必就放在心上,徐謙固然是欽差,可是畢竟太年輕,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個傢伙怎麼看,都不太靠得住。
不過對嘉靖只委派欽差帶著一隊軍馬火速南下的處置方案,楊廷和倒是頗為認同的,一旦大軍出征,等到召集佈置下來,怕是要兩三個月後的事,兩三個月之後,倭寇就算沒跑,也早已差不多搶掠的差不多了,朝廷大軍才姍姍而去,這不是給人看笑話嗎?
楊廷和的心目之中,最好的欽差人選應當是楊一清,楊一清畢竟是老軍伍,又是四朝老臣,慧眼如炬,知人善任,由他出馬,就算未必能全殲倭寇,至少也不會放任江南的事糜爛下去,可現在陛下已經用了徐謙,眼下也只能這麼辦了。
“只是江南總督的人選……”楊廷和想到這裡,眸光掠過了一絲志在必得之色,他不動聲色的端起茶盞來,輕抿一口,仍舊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聽著大家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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