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中秋、重陽、冬至、年節、元宵,孩兒生日娘(女兒)滿月,按著數兒收你的禮。你要送的禮不齊整,好麼,只給你個苦差:解胖襖(一種用棉花填得很厚實的棉襖,供軍人們穿在皮甲內防箭,由各地州縣徵集解送邊防地區)、解京邊(押運輸送到京城及邊防地區的物資)、解顏料(押運輸送至京城及大型工地的建築顏料),叫你冒險賠錢。再要不好,開壞你的考語,輕則戒飭升王宮(官場隱語,升即“申”;王宮原指祭日的日壇,諧音轉指彈劾的“彈”。暗指申奏彈劾),再好還是趕逐離任,再要沒天理,拿問追贓!”他說到傷心處,已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開了。
陶勳有些心軟,被旁邊潘達飛悄悄一扯衣袖,會意到這是在提醒不要被對方的眼淚糊弄過去。輕咳一聲道:“知青兄不要太難過,衙門裡的這些陋弊學生也有耳聞。我們先不說這些,清點交盤如何進行,你有何建議呢?”
楊絮清見悲情攻勢不起作用,方始收起眼淚認真地回答:“堂翁,學生以為《須知冊》上的三十一項事務中有不少是軟指標,本可以忽略。真正的要點在有關財產事務上,清點交盤一般按照先易後難的原則進行。最容易的是衙門的房屋傢俱、驛馬,從此入手交代為好。比較麻煩的是倉庫,財帛庫還不難,只要一一數清大元寶和各種實物即可,可是存放漕糧的糧倉、以及常平糧倉裡滿囤的糧食很難全部秤量,而且還有存糧的新陳比例,灰分、癟谷的折扣問題,也是極難搞清的。”
“嗯,糧倉裡的事學生跟潘夫子已經商量過了,只要倉糧差量、陳谷黴變問題不太過分,酌情補點銀子就行了”
“交盤最棘手的難點是賦稅徵收,本朝納稅期限很長,納稅人可以在十個月內納完,據學生清查,前任周大人有可能將已經將徵收的賦稅數額飛灑到眾多的小戶上去,致使帳面上大範圍的拖欠戶,而已徵部分則不知去向。”
陶勳回頭跟潘達飛交換了一個眼神,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這事新任不可能在一個月裡一一搞清,等到拖欠戶喊冤時,舊任早已遠走高飛。陶勳嘆了口氣,道:“知青兄也不必太緊張,學生的意思是,知青兄可以要戶房書吏來做一個全面的具結,只要將來查出了問題便惟戶房是問。”
楊絮清苦著臉道:“學生也是這樣想的,但是戶房司吏李冬平是周大人的親信,他怎麼肯出這樣的具結呢?”
“李冬平?”陶勳想起了那個守在枰澮鎮路卡上的人,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那學生就沒辦法了,賦稅不是小數目,半點馬虎不得,虧空若是小數目倒還好補,要是數額太大無論是你是我,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哪。”
楊絮清急得又要掉眼淚,他雖然官比李冬平大,實際權勢反而不如那個小小文吏,即使署理縣衙的日子裡也絲毫不敢動那個李冬平。
陶勳又道:“你我真正需要注意的是仔細盤查周大人交代的帳冊,切實搞清本縣賦稅總額,仔細盤點存銀數目,核對稅戶實繳情況,必求確鑿而已。”
楊絮清無話可說,只得喏喏答應,於是由他領了潘達飛和已經做了錢漕門上的陶勳的長隨老王一同去盤點帳物。
他們前腳走,陳子軒後腳進門道:“東翁,貴家人學生已經在縣牢裡找到,他們在牢裡受了不少苦,可也得到不少訊息。”說完一回身,四個差役抬了兩副擔架進來放到地上,袁道宗和歐野明衣不遮體地躺在上面,滿身傷痕十分嚇人。
陶勳忙上前彎下腰看視他們的傷情,握著兩人的手難過地說:“我一時不察,讓你們受這樣的大的苦,痛如錐心,我之過矣。”
歐野明道:“老爺不必擔心,一點皮肉傷對我們來說算不了什麼。”又用很低的聲音說:“憑牢裡的那些東西想讓我們傷筋動骨卻也難。”
陶勳握手的時候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