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隻等土山高臺上弩箭使得城頭生亂無暇他顧時,便要架雲梯登城。萬一城上有什麼辦法應付,這邊按兵不動也就是了。尉遲遠是既存著渾水摸魚的僥倖,又防著擔貿然強攻士氣軍力受損的風險,終是弄出這樣一出主意,也著實是煞費苦心。
伴著那鼓響,天邊竟似隱隱又聽得雷聲,俱是那般沉悶,叫人似是聽著自己的沉沉心跳。空中已零星落下幾點雨滴,落在人身上也是一陣發冷。西燕軍頭領微微打了個寒戰,看著跟前腳下土地上被雨滴砸出點點水坑,一時自語道:“開戰了……”
城上每隔一段的垛口旁,以黃泥粘土做基座,壘以塊石木料築臺。但城上到底空間狹小,如此一來往來通行轉運都有不便,只能做臨時應急,在近城內圍營建的工事才是正題。洛城無戰亂時,無論官民,工程修繕從來不絕,因此城內常年有專營採石販賣的商市。到戰時徵用來,材料倒是不缺。除了可用計程車卒,又動員尚在城中的市民,眼見兵臨城下,軍民同仇敵愾,人力也還夠應付。
城外的攻勢已經發動,又聽得一陣鼓響,如蝗箭矢便齊向城上射去。一簇簇長箭藉著風勢強勁迎面而來,城頭卻不見有人動作,守城計程車卒只是隱蔽在盾甲之下,箭頭全射在護盾上。城下人看不清,也不知城上如何這樣安靜,況且守軍縮頭躲著不動的態勢,也是稀罕。西燕軍官道:“你們誰眼力好看得清,他們今日怎麼竟這一付抱頭捱打的做派?”
這話還沒完,忽聽木架上有人慘叫,接著便有屍身翻落下來,把臺下的眾人也驚得一跳。那死人身上戳著短矛,再抬頭,只見城頭高臺上已伏了敵軍。原來城上士卒已分做兩撥,一部在城頭負責轉運,其餘大部則已登上高處。
西燕軍這才發覺城上壘砌起高臺來,弓弩手忙抬高了弩架。可這弩勁再強,箭矢也是要向下落去,在空中畫著一道弧線,終是夠不著投矛的守軍;況且從低向高,霧氣之中更是視物難清,箭矢失了準頭,全不知落在何處了。
高臺上的西燕軍弩手不由俱罵將起來,只是任這如何氣惱,也防不了城上攻擊。眾人忙著躲閃,亦有人棄了弓弩去,一溜從木架上滑下。底下督戰的軍官忙抽出劍來,搶步奔到一個逃下來計程車卒跟前,向著那脖頸便砍去,一邊高呼道:“擅退者斬!你們都忘了先前尉遲將軍的軍令了麼!”
那屍身倒地,鮮血噴了一地,血淋淋的頭顱直從土山上一路滾下。眾人見那揮舞的劍刃上尤沾著血跡,誰還敢再脫逃,只得硬著頭皮各守其位。
城上守軍見狀,不由高聲呼喝以壯聲勢。可這上風亦未佔多久,高臺上眾人突覺腳下搖晃。再聽見有木料斷裂的咔嚓聲響,有高臺支撐不穩向一側歪去。其上計程車卒站立不穩而仆倒,更有人從上滑落跌下,直摔向城下。眾人穩住神再看時,才知原來是城下調來投石車,有飛石把木架砸斷了。
李猛正扶著垛口向下瞭望,還未及將城下投石車的數目排布全看得清楚,迎面便飛來一塊投石。幸而一旁衛士手疾眼快,一把拖過他躲開。眼見那塊飛石砸在身後,那衛士臉色大變,連連道:“將軍可小心啊!”
李猛臉色也紅白不定,忍不住朝那石塊啐了一口。他心裡雖覺後怕,這一刻也顧不上這些,只忙著爬起來四下便尋人叫道:“去抬松油、木柴來!”又道,“在矛頭上點火,往土山上燒!”
城上眾人冒著飛石紛紛,點起火把送上高臺。投矛手接了火把,將茅草布條綁在矛頭,蘸取松油,用火把燃著,便向城下擲去。未幾,卻見城下也用火箭還擊。兩方均有木料燃火,城上城下一面對攻,一面又都忙著滅火。這本陰沉無光的天色中,只見金紅火焰烈烈,晃映著人影往來憧憧,如火龍在天地間嘶吼吐息、輾轉盤旋。
西風愈疾,雲層翻湧,漫天陰霾遮幔,忽然天邊一道白亮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