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在層層黑雲之中如王母金簪倏然劃出的閃亮天河;晃花眾人雙眼的光影尚未退去,一陣滾雷已在頭上炸響。
這如共工撞山裂天般的震響中,天地之間皆為之一顫。兩方士卒握著的箭弩短矛幾乎脫手,各個不由倒吸了涼氣;立於西門城頭的趙慎悚然跨步望向天邊;城外西燕軍營中,裴禹停了踱步側首;城內帳中正凝思出神的陸攸之微微一震,一滴墨汁從他懸腕執起的筆管毫尖上“啪”的滴落,在案面上緩緩暈開。
那墨漬滲入深色木質,一時便也不辨蹤跡,就如此刻疾落在地的豆大雨滴,轉眼彌入泥土,再無所蹤。洛城下又一輪的徵殺血雨,便隨著中原的第一場蕭瑟秋雨,一同到來。
雨滴轉眼已連成扯天漫地的雨幕,夕陽在雲層後落下,天地間僅存的些微光亮亦被夜幕抿去。空中間或裂出的閃電,在一瞬間照徹戰場。城內外針鋒相對的箭鏃兵刃映著雨水反光,在厲閃之下,更出射出冰冷寒光。驟雨之下,火把抖索搖曳如風中殘燭,方才點燃高臺的火焰,此時竟亦被澆滅。
風聲雷聲中,隱隱聽得擊節聲陣陣由遠及近,原來是大隊西燕軍兵一路敲擊盾牌,從營中開到陣前。在暮色中看不清爽,只見長戟如同林立,彷彿無邊無際,倒是那陣列踏地山響,聲聲入耳鑿心。雨水沖刷著西燕軍兵的盾甲,盔頭遮蔽下,這些士卒的面目都隱沒在陰影之中,越發顯得森嚴,唯見團團白氣從鼻口中噴出,卻縈而不散。而也只這一絲熱氣,才恍然叫人想起,原來這披鐵甲執利刃的,也都是血肉之軀。
那陣列行至土山兩側停住,統軍的將官和執旗傳令計程車卒一同登上土山。舉目回望營中點點燈火,在漆黑夜中隔著數里相看,竟似曠野深處的熒熒磷火般,發出幽藍光亮。而那些隊尾計程車卒,相隔不足一里,卻已隱沒在陰影之中,看不真切了。
高臺下的軍官過來施禮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那將官道:“上峰只令我們在此候命,卻不曾說過何時攻城,且要看你們的。”
那軍官抬眼望去,只見四下裡已如撒豆般鋪陳下遍地的軍兵,略略估算,這一片說有六、七千人亦是不多。又聽那將官道:“你們先把城頭的防禦打散,我們才好登城。這是尉遲將軍的主張,你們莫要敷衍。”
那軍官聞言,心中彆扭可口中也只得訥訥,轉身忙去傳令。這土山上並排立著數座高臺,這一場瓢潑暴雨倒是將方才的火勢都滅了。那軍官也顧不上雨水撲面,一路高呼道:“繼續投石放箭!”
趙慎此時已登了南城城頭,李猛見了他忙道:“將軍怎麼來這裡?”
趙慎擺手叫他省了囉嗦,只道:“提防今夜敵軍登城。”又道,“滾木預備下了?”
見李猛稱“是”,微一點頭。仰首再看城上的木架,聽李猛道:“方才投石砸歪了幾座木架,我已叫人重新拿木料土石支撐。”
趙慎沉吟道:“這總是疲於應付。”
其時箭矢、石塊時時落在城頭。李猛想起方才自己差點遇險,終是耽心,向趙慎道:“現下這點狀況,我總應付得住,將軍不必親自……”
話音沒落,就聽耳旁又是一陣迅疾風聲,李猛心知不妙,後面幾個字咬斷半截;可他一時也不知向何處躲,情急之下,竟是強按著趙慎肩頭,張臂將他護在身前。只聽砰的一聲響,那石塊是砸在了木臺的黃泥基座上。
李猛驚魂甫定,這才也看見自己是這般姿勢。他見趙慎墩身退了一步,已站了起來,一時有些發慌,道:“將軍恕我得罪……”
趙慎卻抬手抹了面上雨水笑道:“這石塊不曾如何,你卻唬了我一跳。”
李猛見他卻似不以為然,便又有些發急,道:“將軍莫說笑,這飛石箭矢都是不長眼的!”
趙慎口中斂了笑,可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