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氏的騎軍,歷經四代經營,單兵與戰法皆日益精熟,即便戰馬“越天塹,登丘陵,冒險阻,絕大澤,馳強敵,亂大眾”,亦皆穩坐其上,不顛不倒,揮射如常。對陣重甲騎兵,亦絲毫不懼,反佔上風。這話說來輕鬆,卻實則是數十年間幾倍人的心血。
趙氏是如何訓作騎兵,外人難得其法,因而當世間誰再要建一支騎軍與之相抗,幾乎已是不能。重甲騎兵金貴,尉遲遠此番來戰汜水這樣的要緊關頭,竟也未曾捨得帶出。而隨隊來此的輕具騎兵,倒不如說是騎著馬的步兵:士卒在在馬上與敵相搏得久便覺吃力,戰得急了,反而還要跳下馬步戰。
其實兩方甫一交手,趙慎便看出這端倪,因此雖是被圍,心中卻有底數。他這廂劈刺衝殺,軍陣內一箭之地外有人正看在眼裡。那人伸手摘下弓箭,抬手瞄向青追額頭便是一箭。這距離相隔也遠,其時趙慎尚未發覺,可戰馬倒有神通靈性,似是覺察有異,只猛一扭頸。那長箭轉眼到時,馬頭偏出數寸避開,一隻耳朵卻被橫穿而過。
戰馬吃痛,長嘶一聲前蹄驟然抬起,眼看就要將趙慎掀落在地。周遭西燕軍一陣呼喝,只待敵將墜地便可一擁而上將其生擒。誰知,眼看馬上之人堪堪便要落地,卻見腳在馬鐙中向下猛踩,向上捋住馬韁,一手持直刀向地上一戳,墜馬的半身即時彈起,穩穩重又跨回馬上。
遠處那射箭之人見了,脫口叫出一個“好”字,又不由笑道:“我方才倒是不當存婦人之仁,就該一箭把他射落罷了。”
元貴剛才見趙慎落馬,心中大急,暴喝一聲揮槊打翻兩個攔路的馳馬而來,到近旁見趙慎並無礙,道:“這些人蝗蟲一樣,直往上湧。”
趙慎一廂高聲道“列隊”,一廂向元貴道:“方才那一箭有來頭,便只向那邊進,他們陣腳必亂。”一時,數十人已重新集結列隊,得了將令,也不管周遭如何圍攻,只向一方衝去。
西燕軍陣型果然微見鬆動,此時對面東燕軍見狀,這才上前。眼看著陣內騷亂,外圍又有攻擊,情形似要不妙。裴禹在高處觀戰,也不由探身向前。然而卻見西燕軍陣前列諸士兵就如不聞外事一般,個個腳下鑄鐵生根,紋絲不動。待東燕馬隊到了近前,突將藏著的長戟舉起,衝在前頭的東燕士兵猝不及防,連人帶馬被一起刺倒,其後佇列也緩了速度,一時亦相持起來,陣線難見進退。只是陣中趙慎一行人倒是趁此機會衝出戰陣,東燕軍趁勢後撤。兩下各自整理隊伍,都向後撤了半里。
這一番折騰,日頭已漸升起來。趙慎見西燕軍中打出一面“閔”字大旗,向兩旁問:“這是誰?”
有人道:“是尉遲遠手下的閔彧。”
趙慎手中仍掐著青追耳根,見那血已凝了,方放開手去。一旁有將官道:“剛才衝鋒,折損了數名弟兄。”
這騎兵訓練不易,便是折損了一個,於為將的也覺心疼。趙慎沉聲道:“是我方才輕敵了,如今既已知敵將狡詐,就都需謹慎。” 一時又命:“再進攻時,前方和兩側的持長戟格擋阻攔,格外提防步軍傷馬腿。佇列間距不必過密,突破時只向一點反覆衝擊,不可分散。”如是吩咐定了,隊形也已列好。
眾將剛剛進擊受挫也都惱火,此刻再發,氣勢更為猛烈。前鋒觸到敵軍防線,便迅猛撕開,後隊蜂擁而入。可此後,西燕軍即便被衝散,片刻間便可重新集結。士兵各司其位,即便是步軍在騎兵面前竟毫不畏懼,存地不退。東燕騎軍雖猛,數量較西燕軍卻少許多,又乏步兵跟上,也不敢太過分散穿插以防被分而擊破。既無法衝透敵陣,只怕被分割包圍,便只能結隊撤回。
如是兩次,趙慎心中不由驚詫。趙氏騎兵從來未戰便先聲奪人,能在其衝殺面前穩住陣腳不亂的,此番倒是頭一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人人都懂,諸將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