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焦躁起來。趙慎見狀,心中雖然也急,面上卻不動聲色。此時日頭轉過向西,夏日天長,再過一個多時辰也要天黑了。纏鬥一日,他的騎軍雖是疲憊,可西燕軍必然傷亡損耗更大,如此持續混戰,斗的已不是戰術戰法,只看誰平日治軍得法,將士此刻仍能不惰怠厭戰,陣型不亂。
思量罷了,向左右問道:“諸位可還能戰否?”
眾將見他神色凌厲,也知道今日恰是棋逢對手,以趙慎的脾性,斷不肯含糊退了。混戰了一日,卻沒個結果,他們心裡也不甘心。紛紛道:“能戰!”
趙慎點頭道:“日落前還有一次機會,西燕軍雖然頑橫,但經這一日往來磋磨,陣列已大不如之前完整,漏洞甚多。我們先佯裝要撤軍,出其不意,定能擊潰頑敵。”
裴禹在土山上見東燕軍有人在陣前大呼小叫作勢似要撤軍,後隊卻暗暗重新列隊,哂笑道:“這一日裡,他軟的硬的招數倒是用了個遍。”
一旁參將問:“這一日軍兵想必已疲乏了,只怕閔將軍疏忽上當,不如快遣人去報信提醒。”
裴禹微一揚手道:“我看未必。這一日已足見閔彧部下軍容嚴正,若此時虎頭蛇尾,那便真是我看走眼了。”
果然見任敵方騎軍陣前如何相互擠碰,彷彿要撤退,西燕軍中亦無人擅動,個個仍嚴陣以待。終是東燕軍最後耐不住,齊齊舉槊策馬而來。
裴禹見東燕軍已現急躁,忙點手喚過斥候道:“快去傳令,叫閔彧不要再強守,讓他們過去。”見那斥候得令去了,又喚過衛士道:“給尉遲遠點信炮。”
原來他與尉遲兩人早部下後招,此時敵軍已是強弩之末,亦急於取勝,必然疏於防範,將其引進埋伏之中,便可事半功倍。前日裡因為敵情虛實不明,也防軍情洩露,這事只他跟尉遲遠兩人商議定下,不曾向下知會。閔彧大約也以為自己身後了無屏障,是背水一戰,才格外堅持賣力。
誰知看了一刻,也不見斥候回來,底下廝殺尤盛,越發難解難分,全沒有要放水縱敵過去的意思。裴禹眉頭一皺道:“怪哉。”
一時又派了幾名斥候去傳信,竟都是如此。裴禹再一思量,不由罵道:“夯貨!”抬手喚過一名參將,解下腰帶上虎符遞與他道:“你親自去,拿這個告訴閔彧,我在其後已設了伏擊,他抗令阻著趙慎不讓過,誤了事他能擔待麼?”
卻說戰場上兩軍已混戰成一團,眼看西燕軍某處破綻危急,即刻便要引發防線崩潰,可轉眼又見預備梯隊不知從何處而來,堵住缺口。趙慎亦是不曾見過這樣滴水不漏的敵手,正要再傳令,突然遠遠見得半空中火光一亮,卻是數顆信炮。趙慎心中一動,忽見斜刺裡旌旗一閃間,露出一位少年將軍,似也正看向他。只見那人一張俊朗的清秀團臉,長眉細目皆如彎月,縱使戰場殺紅了眼,亦彷彿帶笑一般。看盔甲服色,應是此間領軍之將。趙慎臉色一凜,抬手想去摘弓箭,卻見旗列一晃,再看時人已隱去。他猜度著便是與他纏鬥一日的敵將,心中倒也生出幾分刮目相看之感,如今見他在手底下滑脫倒也並不沮喪,反倒暗想:“這樣的人物,一箭射死倒是無趣。”
正這片刻,只見西燕軍陣型一散,眼看便見得幾處突破路徑。近旁幾個將官不由大喜,紛紛道:“將軍,敵軍鬆動了!”
趙慎勒住馬韁,舉目又看一時,高聲道:“莫急,叫眾軍不可擅動。”又道,“敵軍並不見潰退敗勢,突然讓出路叫我們過去,著實怪異。”他剛才遙見那信炮閃動,已覺有詐。又看天色擦黑,自己麾下眾軍拼殺一日其時也已疲憊,縱然衝過敵陣,前方情形又不明朗,身後更沒步軍跟上,眼下戰局並不必非要隻身犯險冒進。這一日雖有許多不甘,終究並沒叫敵軍佔到便宜。思量一刻,道:“他既退了,我們也先撤軍。諸位隨我殿後,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