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走路和上課的時間都經過嚴密的安排,晚餐的時候,我父親還要嚴格檢查我的功課……”
“你說的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愛彌爾打斷了他的話。
“嗨!你見鬼去吧!”拉法埃爾答道,“要是我不把那些影響我的心靈,使我發生恐懼,和使我長久停留在青年人的淳樸階段的種種不易察覺的細節告訴你,你怎麼能瞭解我的感情呢?就這樣,直到二十一歲,我都是屈服在一種比修道院的規章還要嚴酷的專制管制之下的。為了揭露我生活上的慘痛經驗,也許只需把我父親的形象向你描述一番就夠了。他是一個身材高大、又幹又瘦的人,他面孔狹長,臉色蒼白,說話簡短,象老處女那樣愛嘲弄人,象辦公室主任那麼細心。他那種父親的尊嚴,就象一個鉛質的圓蓋緊緊扣在我的淘氣和快樂的思想之上;要是我想對他表示一點兒溫柔甜蜜的感情,他就會把我看作一個要說蠢話的孩子;我怕他更甚於過去害怕我們的學監。在他看來,我始終還是個八歲的孩子。現在我還象看見他站在我面前。他穿著栗色長外套,身子象支復活節的蠟燭般挺得筆直,那神態活象一條煙燻的鯡魚給卷在一本政治諷刺書的赭紅色的封皮裡那樣。可是,我仍然愛父親,因為他畢竟是正確的。嚴厲如果有偉大的性格和純潔的品行作依據,並且巧妙地和仁慈相配合,也許我們就不會痛恨它了。即使我父親對我從來不放鬆一點,即使在我二十歲之前,他連十個法郎的零用錢也不給我,可是,這無賴的十個法郎,放蕩的十個法郎,在我當時看來卻是一筆可望而不可即的財富,它使我幻想出許多迷人的樂趣,儘管如此,我父親總算還設法給我尋找一點娛樂的機會。在他答應讓我痛痛快快玩一次以後,過了好幾個月,他終於領我去滑稽劇院,去參加音樂會、跳舞會。我很希望能在舞會上遇著一位情婦,交上一位女友,對我來說,這就是獨立自主。可是,我生來既怕羞又膽怯,根本不懂得沙龍中那種特殊語言,何況,在那地方我連一個熟人也沒有。所以,每次從那些地方回來時,我的心始終還是那麼純潔,同時又那麼充滿慾望。再說,到了第二天我仍舊被父親當做一匹戰馬套上轡頭,一清早就回到我的訴訟代理人那裡,然後上法科學校和到法院去。
“想要離開我父親給我劃定的刻板路線,那就是存心要惹他生氣;他曾威脅我說,只要我一犯錯誤,就把我送到安的列斯群島①去當海員實習生。因此,萬一我敢於冒險到遊樂場所去玩一兩小時,我就會周身發抖,害怕得要命。你可以想象一個具有最狂放的幻想,最多情的心靈,最溫柔的情感,腦子裡最富詩意的青年,卻經常面對著一個世界上最僵硬、最憂鬱、最冷酷的人,這種情形只能用把一個少女嫁給一具骸骨來作比擬,我只要說出我生活中這樣一些奇怪現象,你就會理解了,那就是:一切企圖逃跑的計劃在我父親面前都會煙消雲散,一切失望只能用睡眠去撫慰,一切慾望都受到壓抑,一切憂鬱也只能用音樂去排遣。我把我的不幸發洩在旋律裡。貝多芬和莫扎特常常是我的知心密友。今天,我一回想起那些曾經擾亂過我那天真純潔時代的良心的一切成見,我就會微笑起來;那時候我認為如果我踏進飯館一步,我就會破產;在我的想象中,咖啡館也成了放蕩的場所,在那兒,人們會喪失名譽和當掉財產;至於拿錢去賭館冒險,那就首先要有錢。
①安的列斯群島,大西洋和美洲內海之間的群島,拉法屬殖民地。
“哦!即使我說的話對你會起催眠作用,我也要向你講一件我生平遇到的最可怕的樂事,這樣的樂事,好象長有利爪似的,可以抓穿我們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