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節和生活質感的把握是最好的。當然地下電影本身比我們起點要高,因為沒有審查,比較容易發揮。但是如果忽略這個不談,我覺得作為一個導演,賈樟柯對生活質感細節的把握,恰巧是你這部電影要學習的。不必追求多少戲劇性的東西,就那些事情夠了。我是建議你拍成侯孝賢、賈樟柯那兩種電影的混合,吸收他們的優點,但是我不主張你拍得那麼慢,那麼惟長鏡頭表現生活流程,我相信你也不會拍成那樣的電影。就是大的節奏要快,區域性的細節是細膩的。你可以充分利用重複鏡頭的方法,比如你拍第一個故事中吃飯的鏡頭,第三個你用了那個碗的特寫鏡頭強調一個細節,你把它記下來,在第二和第三個故事中有意識地重複這個鏡頭,因為重複本身代表你的態度。
第三章 花(14)
侯:我現在劇本里有一些有意重複的東西。重複女人在等男人這個場景,而且都是下雨。
但是不強,你乾脆把它作為一個主要手段,就像我們在《大紅燈籠高高掛》中的重複。我們的構圖一直在重複,我只是想強調一種影像重複的意義,表達一種封建傳統文化對人的壓制力,那麼沉重,那麼穩定。女人在這種一成不變的規矩下的孤單無助。但是你的重複不像這個,你的重複比我們的重複要更豐富。因為你是三個時代,三組人物,有更豐富的聯想。這種重複又特別符合我們中國老百姓幾十年的家庭生活,不管在外邊怎麼樣,我們回到家就是一樣的坐這吃飯、上床睡覺,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它,這是不變的,它留給我們兒時的記憶是不變的。我們大部分成年人回憶的孩童時代,都是很形象很具體的家,我現在都清晰地記得我小時候的家的形象。很少有孩子對他童年的家的回憶是永遠在流動的、不具體的。而且一般的父母也不願意讓孩子有那麼多動盪。所以你這種重複,除了對時代的關照和對不同的婦女命運的隱喻之外,還有我們過來人對家的一種回憶。
重複作為一種表達
就是這樣,不管外邊怎麼波瀾壯闊,怎麼驚世駭俗,好像回來總是實實在在的家,這個家門一關世界就在外頭。這是比較純粹的文藝片的格局,原作的精髓也就在這兒。蘇童寫這個小說是想寫悲劇,女人命運重複的悲劇,所以在電影中用重複的手段來表現與小說的精髓是一致的。雖然你不得不安排了明亮的結尾,但是你能用這種結構、這種鏡頭表達出某種重複,你能把原作中的某種東西有意思的藏起來變為一種表達。家裡的重複會形成一種感覺,重複中隱含著一個含義,這就是生命。你這個劇本說不定還要讓你改,說不定讓你改的很光明,這都沒有關係,即使這個女孩要求入黨在那個時代也很正常,她想摘掉資本家子女的帽子。如果她入了黨,說不定是她回家來要挪櫃子,老太太不挪,她找了幾個人就給挪了,連老太太的床都挪了,這多有意思。你把入黨擱進去不是想寫政治,也不是想在政治上做文章,諷刺政治,不是從政治上去判斷這個女孩入黨代表什麼,只是想傳達不同的社會時代中年輕人的不同思想狀態,反映一種不一樣的時代不一樣的生活。這樣還增加了你的變化,你讓生活很不一樣,而重複的是鏡頭和家庭內部的結構。說不定這些東西會給你帶來極大的幫助。
重複的時間量安排
我覺得你把重點放到第一個故事。第一個故事的一點兒小戲,在第二個故事中都能成為一場重複的大戲,說不定到第三個故事時又重複做一次。所以輕重緩急你可以自己去配,第一個故事中那場吃飯的戲你很有感覺,但你說在第二個故事中我有意識讓它少一點兒,最多一分鐘。但是到第三個故事時我就故意讓它反過來,讓它五分鐘,場景相同,而情景不同。有的戲你又可以等量,我三段裡都讓它有一點兒,我故意一分鐘,半分鐘。你要算算時間,按時間來安排一場戲的長度。因為我這次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