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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親”臉上每一條深赫色的皺紋,我回味著他手上端著的破碗,我凝視他帶血絲的眼睛,這個形象在我心裡化成一尊雕塑。我剎時感覺到了文字的蒼白與無力,我對藝術的崇拜從那一刻起根深蒂固。

所以,一進公司,我喜歡看另類的男人女人們,那些全身往外放射藝術氣息的男人們,留著披肩長髮的、蓄著泰戈爾大鬍子的,甚至有讓自己頭頂寸草不生的。

冷不丁有誰粗著嗓子在走廊裡學崔健吼了聲“我要從南走到北,你可不可以給我倒碗水。”然後,從各個雜亂的花花綠綠的房間裡就傳出一片鬼哭狼嚎的唏噓,這和我剛剛為人師表的中學校園真是天壤之別。我像個剛進城的鄉下人,五官均不夠使喚,滿眼紅黃藍綠,滿耳蒙德里安、包豪斯。如果不談愛情,與這群另類相處是件美妙的事情,我稱它“有色動物園”。

老木是公司裡一個並不出眾的美工,愛穿件肥大的灰毛衣,著頹廢牛仔褲,翻毛皮鞋。他雖未在頭髮鬍子上搞點與眾不同,但站在人多的地方仍可一眼認出他是搞藝術的,那就是氣質,學不來。那年老木28歲。

那天,一群“另類”溜到我的辦公室裡吹牛,說某某人幹私活又掙了多少錢,去十字坡讓野花野草差點吃了,回來打青黴素;又說某某整天把手藏到抽屜裡數錢,讓經理逮著了。然後就有一“卷卷毛”湊到我面前說:“蘇姍小姐,有何高見?

我掃了這片異類一眼,笑了笑說:“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個富翁,掙了一輩子的錢,老了到沙灘上曬太陽,而且很知足地說:”我終於可以曬太陽了。‘旁邊一個窮人接著說:“我已經曬了一輩子太陽了。’富翁很難過,縱有金山銀山,到老了還不是想曬太陽到死。……”

我還沒講完,一屋子人已大笑不止,一個聲音不懷好意地說:

“我猜咱公司只剩下蘇姍一個處女了。”然後就一鬨而散。

5年後,老木說他當時就混在那群人裡,只有他沒笑。

過了不久,公司挑頭舉辦了這座城市有史以來第一次選美活動。泳裝篩選那天,公司裡吵開了鍋,不止有各路佳麗在“嘰嘰喳喳”,最歡快的是公司的未婚男人們,洗頭的洗頭,扎馬尾的扎馬尾,刮鬍子的,穿新鞋的,像過節。然後,他們就像一群發情的野獸,在美女叢中樓上樓下地竄。

辦公室只有我一個人。我正在給客戶整理一份材料,老木不知什麼時候溜進來了,我說你別過來,我正在寫情書,別壞了心情。他就像沒聽見,一屁股跌進我旁邊的沙發裡,只顧抽菸。

我說:“你怎麼不去看美女呢?你看那些歪瓜裂棗半截半塊的都去了,就數你個子高,配模特妹妹正合適,別錯過機會呀。”

他說有人要修理他,去告黑狀,經理要趕他到製作部畫廣告牌。我停下筆,我說畫廣告牌怎麼啦,雖然在公司裡地位低點,掙錢少點,但比在辦公室勾心鬥角強。你又非學院派畢業的,你是師傅帶徒弟學出來的,論底氣你拼不過人家。如果嫌這樣做掙錢少,既然可以在馬路上畫,為什麼不可以多攬些其它公司的廣告牌畫?你不說誰知道?實惠點。

我自己也參不透,我來這裡才幾個月,怎麼對掙錢就這麼開竅?

老木說:“你真是善解人意,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樣,今晚我要請你吃飯。”

我有些心動,我愛高大,我愛陽剛,我愛憨厚。老木雖不十分英俊,但比起任賢齊綽綽有餘。

我說,不行,我已經名花有主,怎麼可以不守婦道。當時,趙家正大張旗鼓地在組織訂親,我心裡惆悵。

選美活動轟轟烈烈地結束了,文化局又要召開一年一度的運動會,地點還是S大的運動場。

“就是我們學校?”無缺吃驚地抬起頭,這小子怎知他整天宿舍、試驗室、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