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世道,果真很好?”
羅二見先生開口,反而鬆一口氣,忙笑道,“先生久居山中,有所不知,自當今聖上開國以來,大赦天下,減免賦稅兵役,在邊荒離亂之地重置田地,安置流民……當年離家逃難的人,如今大多還鄉安居,勤於耕種,世道一年好過一年。”
先生揹著身,仍不說話。
羅二看了看姚娘,見她低頭不語,便又道,“從前寒家子弟除了投軍打仗,再無出頭之路,如今聖上在各地設了長秋寺,選拔寒庶賢能,好些貧家子弟都被選入京師去了……”
羅大聽得似懂非懂,興奮且迷惘地問道,“長秋寺是什麼地方,莫非是寺廟麼,將人選去豈不是要做和尚?”
“當然不是做和尚。”羅二啼笑皆非,卻也搖頭說不出為什麼叫“長秋寺”。
卻聽先生淡淡負手,低聲道,“長秋,是漢代皇后的宮名,用以名官,稱其官署為長秋寺。寺監即是中宮近侍官,亦是帝后親信之人,宣達旨意,署理事務。”
羅家兄弟恍然大悟。
“先生足不出戶,能知天下事,真是高人啊!”羅二嘆道。
先生略回身,似有一絲辛澀笑意,“若真如你所言……他,倒確是不錯。”
羅二沒有聽得明白,只知先生說不錯,頗有讚許之意,頓時受了鼓勵,滔滔不絕起來……直從聖上開國,講到北蠻降服,又說江夏王歸朝之際如何盛況空前。他並未到過京師,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從旁人口中輾轉聽來,越發渲染得神乎其神,直把那江夏王講得有如謫仙下凡。
直把羅大、虎頭與李果兒聽得目瞪口呆。
羅二講得口乾舌燥,嚥了下唾沫,將手一拍,揚眉道,“那江夏王歸朝之後,即被拜為太傅。”
“什麼是太傅?”李果兒打斷他。
“就是太子的師父,教殿下念五的先生。”羅二說著,望向負手而立的先生,大有敬慕之色。
“那殿下又是什麼?”虎頭愣愣問道。
羅二一怔,還未來得及答話,卻被姚娘笑著打斷,“好了,好了,這些話說起來三天三夜也沒晚。這會子時辰也不早,不如就在舍下用個便飯。”
羅家兄弟忙要推辭,姚娘卻不由分說拉了虎頭和李果兒去幫忙做飯。
先生也微笑著挽留,神色和悅許多,不若方才冷淡。
見謙辭不得,羅二忙拿出包裹好的綢緞,雙手奉上,“這是我們兄弟微末心意,感謝先生和娘子多日教導照拂,東西雖粗陋些,還望娘子不棄。”
姚娘不肯收,讓他拿回去給虎頭裁件新衣。
羅二也笑,“娘子莫要嫌棄,這兩塊緞子確是簡素了些,只是如今還在國喪期間,不能穿戴紅綠,也只得如此……”
姚娘呆了一呆,“國喪?”
“是啊,國喪才半年,未滿服孝之期。”羅二解釋道,“山裡偏遠,不通音訊,國喪這般大事也未能傳來村裡,難怪二位不知了。”
見姚娘神色怔忪,羅二方要解釋,卻聽先生驟然開口,“是太皇太后薨了?”
羅二搖頭,“太皇太后早幾年就薨了。”
姚孃的語聲驟然尖促,“那是……”
“是敬懿皇后。”羅二嘆道,“人說紅顏薄命,想不到貴為國母……”
他的話音未盡,卻聽身後喀啦一聲——
先生原本負手立在窗下,背後堆了滿滿一架還未整理的五,不知何故,竟被先生碰翻。
那堆積滿落塵的舊五本,凌亂散落了一地,微塵直嗆人鼻端。
屋子大門正開著,恰捲過一陣風,吹得滿地五冊嘩嘩亂翻。
不知是夾在什麼五里的一疊舊稿,散跌了出來,被風吹得漫空揚起,白紙墨痕,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