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看,趙良庚入京一事都與儒門脫不開幹係,秦道方與趙良庚早年時有舊,算是故交,他專門給趙良庚去信一封,想要勸他改變主意。楚雲深便是因為此事才從齊州秘密來到楚州,除了轉交秦道方的信件,他本人也是充當說客。不曾想,朝廷也早有準備,派了青鸞衛在楚州張網以待,楚雲深剛入楚州不久,就被青鸞衛的眼線發現,隨後便是設伏,楚雲深不防之下,被青鸞衛圍攻,終是被俘。青鸞衛不願大肆聲張此事,於是由丁策親自押送,準備走海路,透過清微宗的掩護,將楚雲深從秦道方的眼皮子底下押往帝京。
李玄都對於這個說法並不懷疑,各地總督想要掌握實權,必須要與地方豪強通力合作,齊州此地,形勢複雜,就像一個縮小的大魏,地方豪強勢力不是鐵板一塊,除了裴、蕭等世家之外,又有清微宗和社稷學宮這兩大勢力。
清微宗與社稷學宮的角力,使得幾任齊州督撫不得善終,想要坐穩總督位子,就必須在兩大勢力的夾縫中求生存,不偏不倚。也因為清微宗和社稷學宮的爭鬥,導致青陽教在齊州成功起事,如果齊州只有社稷學宮或者只有清微宗,誰也不會放任青陽教在自己的地盤上作亂,可偏偏雙方都未能完全掌握齊州,在這種情形下,雙方不願折損自己的實力去平定青陽教,反而想著禍水東引,用青陽教去打擊對手,使得青陽教坐大,齊州總督之位變成了不折不扣的燙手山芋,不過這也給了秦道方機會,他藉助地方世家的力量平定青陽教,在齊州站穩了腳跟。不過如今的秦道方遠談不上掌握齊州,所以清微宗想要瞞過秦道方還是不難。偏偏在此事上,社稷學宮是絕對不會與清微宗為難的。
聽完楚雲深的話之後,李玄都又望向丁策,問道:「倒要請教丁都督,你是奉了誰的命令?」
丁策沒什麼氣節傲骨可言,老實回答道:「兩邊都跟我打了招呼。」
李玄都立時明白,這兩邊應該是指晉王和太后,由此說來,在這件事上,太后和晉王已經達成了統一。世上之事,總是分分合合,以整個天下觀之,是中原與草原相爭。以中原觀之,是朝廷與地方之爭。以朝廷觀之,是帝黨和後黨相爭。後黨和帝黨之中,又分化出無數個派系,時而聯手,時而反目,就好似水無常勢,時時變化,若是以老眼光去看,難免要吃虧。
李玄都救下楚雲深之後,由也遲看押丁策和唐聽風,一行幾人再度踏上行程,往蘆州懷南府境內的太平宗行去。
接下來的路途中,未再遭遇什麼波折,李玄都一行人於正月三十抵達懷南府,來到那座山腳下的太平客棧時,發現這兒已經煥然一新,黑瓦白牆,四四方方,一桿大旗,上書「太平客棧」四字。不過此時的客棧並不迎客,只有沈長生在此等候李玄都等人。
當初陸夫人帶著沈長生去見李玄都,是乘坐了太平宗中極為珍貴的機關鶴,飛行速度不遜於天人境大宗師飛掠,而李玄都等人只是徒步而行,又帶了丁策和唐聽風這兩個俘虜,走得不快,所以陸夫人和沈長生已經是先一步回來。
沈長生見到李玄都之後,告知李玄都陸夫人請他去天機殿一敘,並為李玄都引路。
整座太平山綿巒連綿,皆是太平宗的私產,從山麓到山腰,修築有多條石階山路,縱橫交錯,終點各不相同。李玄都就任太平宗宗主時日尚短,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奔波在外,對於太平宗不算熟悉,只知道上山前往太平宮的一條路,其他路徑還沒怎麼走過。一行人不走上山大路,而是走了一條荒僻小路,順著山間石階攀沿而上。行了約摸一個時辰,隱約可見連綿成片的梯田。又行了一程,山路漸趨險峻,順著山勢起伏不定,崎嶇難行,最終來到一處絕壁下,這裡有一個巨大吊籃,幾如尋常馬車的車廂大小,吊籃上方連線著鐵鎖,一直向上通向雲霧茫茫處。
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