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老人號稱「老人」,在江湖上輩分極高,年歲之長也是數一數二的,見過多少風浪,既見過義薄雲天的生死之交,也見過自相殘殺的骨肉血親,自然是不肯輕信這些口頭上的話語,仍舊盯著他:「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皂閣宗是在老夫的肩上擔著,若是此例一開,那皂閣宗日後恐永無寧日。」
張海石沉默不語。
他不是個多事之人,更不想在這個時候又是這個地方,再生事端。平日裡,他一向以沉默寡言見長,今天已經是多說了很多話,這時便不再多言。
可藏老人卻是不依不饒,一揮大袖,憑空生出一隻巨大的黑色鬼手,並非是血肉之軀,而是純粹以氣機顯化而來。
同樣是「九陰鬼手」,在耿月的手中用出還是以手掌傷人,而在藏老人的手中,卻是千變萬化,信手拈來。如此手法,也可見藏老人已經處於天人無量境的最頂端,雖然尚未破境,但距離天人造化境只剩下一線之隔。
藏老人緩緩開口道:「拋開大劍仙李道虛不談,當初司徒玄策還在世時,你是僅次於他的第二人。」
「現在司徒玄策死了,你便是李道虛之下的第一人。」
「聽聞你這些年來醉生夢死,可劍道不但沒有落下,反而是步步登高。」
「今日老夫便要領教一下,看看『海枯石爛』張海石的『四海潮生劍』到底是何等威勢。」
說罷,黑色的鬼手便要落下。
張海石還是無動於衷。
不是他自負到不把太玄榜第四人放在眼中,而是他已經看破了藏老人的虛實。
如今的藏老人元氣大傷,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山下寒潭之畔的中年漢子猛地抬頭望去,雖然因為山高且有雲霧遮擋的關係,並未看清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還是感知到了一道浩大氣機,他不知出手之人為何而出手,不過已經隱約猜到出手之人的身份。
皂閣宗經營此地多年,通往長生宮的進出道路都是由他們一手修建,知道這處出口並不稀奇。按照道理來說,鬧出了如此大的動靜之後,藏老人不可能無動於衷。可是正道一方也不會坐視不理,任由幾個年輕後輩與藏老人這頭老鬼鬥法,人多勢眾從來都是正道中人的拿手好戲,他們又怎麼會舍長取短?
不過漢子為了今日之事,已經謀劃多時,更是不惜賠上一顆價值連城的鳳凰膽,為的就是這一刻,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時候他已經沒有別的退路了。
不管是藏老人也好,還是其他什麼人也罷,都不能讓他退縮一分一毫。
他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瀑布,然後緩緩舉起按住腰間的佩刀,拇指抵在刀鍔上向上一推。
一瞬之間,一股猶若實質的刀氣漫過了方圓十里的一草一木。
首當其衝的便是小潭。
說是小潭,只是淺了些,其實並不算小。
一片略顯枯黃的樹葉從枝頭飄落,隨著微風一路飄落至水面之上,就像一葉扁舟。
這一刻,對於這艘只有一指長短的「小舟」而言,水面上好像風雨大作,洶湧的波濤使得這片「小舟」劇烈地顛簸著,時而飛至浪尖,時而跌落低谷,又在忽然之間,狂風和暴雨掠過水麵,席捲向黑沉沉的天際盡頭,剛才還喧囂不止的水面恢復了平靜,「小舟」靜靜地隨波逐流,船身輕輕搖晃著,蕩漾出層層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地向外湧去,最終了無痕跡。
這是中年漢子推刀出鞘三寸時的氣象。
刀和劍,相同又不同,最顯著的不同之處在於,劍是直的,刀有弧度,劍更適合刺,而刀更適合劈砍。說得再深一些,劍有王者氣象,是君子文人,而刀是霸者,是將軍武夫。用刀來施展劍術,不是不行,只是談不上完美契合,最適合刀的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