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確實跟朕提過,但也只是提過。”
“朕壓根沒打算施行,怎會被刊登在報紙上?”
周皇一改往日的意氣風發,說話的語氣有點兒發顫。
方田均稅,攤丁入畝,這八個字意味著什麼,沒人比他更加清楚。
這已經不是從虎嘴裡拔牙。
而是把老虎宰了,還要在它的屍體上跳舞。
不用想也知道。
士大夫們知道這個訊息後,會作何反應。
不用明天,就今天,各式各樣的奏章就會湧入乾清宮。
天下士紳,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他淹死!
周皇拿著手中的報紙,自上而下瀏覽起來。
看著看著,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
臉上竟是流露出一抹恐懼。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朕被架在火堆上了!”
謝千見狀,神色變得更加複雜,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既然新政的訊息,不是陛下放出來的,那臣以為,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在報紙上澄清此事。
告知天下人,陛下沒有攤丁入畝的想法,這一切都是江月小報在胡編亂造。
隨後派兵捉拿江月小報的幕後之人,將其問斬!以示決心!”
聽見這話。
周皇緩緩放下手裡的報紙,失魂落魄一般,喃喃自語道:
“若是如此,天下百姓該如何看朕。”
朝令夕改,乃是為君的大忌!
縱然攤丁入畝並非他意。
但既然刊印在了報紙上,天下人便會自然而然的認為,這就是他的想法!
後來之所以澄清,不過是受了士大夫的壓力,做的妥協。
周皇現在的處境,可以用一句話概括。
黃泥掉褲襠,不是事也是事。
這個道理,謝千自然也明白。
他嘆了口氣,悠悠道:“臣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如此。”
看見周皇的表情越發的失魂落魄。
謝千猶豫了一下,安慰道:
“其實陛下不必多慮,黎明百姓又有幾人識字?
十個人中能找出一個會寫自己的名字,就算難得。
他們哪裡看得懂什麼報紙,無非是聽勾欄和茶舍裡的說書人,說報紙上的話本罷了。
這新政,他們不想聽,也聽不懂。
所以,在黎明百姓的眼裡,陛下還是原先的陛下,沒有一點兒變化。”
周皇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語氣低沉道:
“那在士大夫的眼裡,朕又如何?”
“他們會相信,朕從頭到尾都沒想過施行攤丁入畝嗎?”
謝千聽見這話,陷入了沉默。
他心裡明白。
這件事就像一根釘子,嵌在天下士紳的心裡。
他們每次看到陛下,都會想到……方田均稅,攤丁入畝。
時間一長,君臣之間難免心生間隙。
別看陛下推行新政後,和士大夫好像鬧得水火不容。
但實際上,沒有動他們的田產,就等於是小打小鬧,在士大夫的接受範圍之內。
一旦動他們的田產,情況就不一樣了。
士大夫們絕不會容忍一個成天惦記他們田產的人坐在皇位上。
到時候,肯定會使出渾身解數,與陛下抗衡。
別的不說。
就連身為內閣首輔的謝千,剛開始看到這個訊息,第一反應都是,陛下瘋了。
更何況是別人。
周皇見謝千沉默不語,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變得更加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