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那時起,他便開始冷心冷情。再不許私情混淆了判斷。
“身為帝王,莫要偏寵一家。”皇太后不聞紋平帝回話,便自顧自的說下去。
“朕知錯。已去了烏極、雅逍的官職。”
皇太后沉默了片刻,抬手撫著袖邊,緩緩道,“烏家祖父子忠義,你心中自有打算。後宮不得干預朝政。哀家所指,並非朝臣。”
狄螭聞言,雙手將那紫銅爐緊緊按在心口。可那炭火卻因他之前一口鮮血而熄了,漸漸冷去,凍得他打顫。
“哀家來此之前,德妃道天候漸冷,帝王體虛畏寒,敬獻‘赤舌裘’一襲。哀家已交給貴和了。”
“無霜宮的好意,朕心領了。‘赤舌裘’是她傳家至寶,煩請娘娘轉還給她。”
“德妃皮裘雖不若那賢妃的媚笑合你心意,卻不會誤國。還望皇兒莫要兒女情長,此次一斷,便斷的乾淨。”
“天色晚了……”狄螭沒接話,只是挑簾,半是相送,半是逐客。
母子兩個剛打個照面,皇太后就被紋平帝灰敗的氣色著實嚇了一跳。雖母子情薄,畢竟血肉相連。皇太后終是輕嘆,按著他肩,撫了撫他被冷汗浸溼的髮鬢,“你先天不足,這些年來卻片刻不得休養,已病成這樣,便歇歇吧。先皇駕鶴西行,哀家殘軀不過是在這世間多逗留一時,又有什麼關係了?自行去了就是,無需掛心。”
便是皇太后不客氣推拒,狄螭此時也沒力氣站立,更不要說相送。這挑簾起身的一個動作,已是眼前發黑,冷汗如雨。勉強堅持到皇太后離去,手上已無一絲力氣,紫銅手爐滾落榻上。之前疼的發暈,忘了鎖上蓋子,爐中星點殘火濺出來,燒了他衣袍,他卻仍昏昏沉沉不自覺。
外間貴和聽到響動,跑進屋來,看到狄螭手抓著床帳,緊閉雙目,唇色青白,搖搖欲墜。趕忙過去攙扶,卻見那衣衫、床單已燒了許多孔洞,驚出一身冷汗。欲將那手爐撤了,狄螭卻是不肯,還讓貴和重新換了炭。
貴和見他虛弱至此,仍固執如牛,不由含淚怨道,“皇太后她……她……您都成這樣了,她還要來迫您不得再將賢妃娘娘迎回宮!何必為了她驚動病體?!”
這話實在沒規矩。狄螭顫抖著口唇,低低的呵斥了兩句,心裡卻苦笑。
母親的意思,哪裡是不將那女人迎回來那麼簡單?他一向不願在人前示真痛,若非為了阻止母親緊逼,又怎會讓她見他如此狼狽?
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此時,病痛加上焦慮,神智甚為混亂,腦子裡便只兩條路,送她遠走荒蠻之地永不相見,或者儘快將她嫁了他人斷了緣分。無論哪條路,都讓他胸口氣血翻湧,口中陣陣腥甜。
待得神智恢復清明,已是不知何時。只見貴和站在他榻前抹淚,廖遠扶他靠坐床頭,融融真氣護住他心脈。
見狄螭看貴和的目中帶著責備,廖遠嘆息,收了內息,從袖中掏了一份摺子,展了開來,“貴和不敢擅自揭萬歲爺的老底,否則來得便是陳太醫了。學生此來不是伺候您,而是給您送詔書草稿的。穆廉說他已盡全力,這份詔文您若是還不滿意,他也無法了。”
狄螭卻是瞥都沒瞥那詔書一眼,只無力揮手,低聲冷道,“仍是不合朕意。新科的狀元是朕欽點,怎會連詔書都寫不好?朕的狀元不如先皇的狀元麼?!他必是怠惰職責。明日子時之前,若是還不能遞上一份令朕滿意的草稿,朕便治他欺君之罪,抄他三族。”
對烏家人來說,被皇上冤枉、削了官職、貶了出宮,都不是什麼大事。最大的事情莫過於烏雅遙的安危。
晚餐時一家老少五人聚在一起,長吁短嘆,食不下咽。烏雅遙為人較烏雅逍端謹,本不是什麼愛說笑的人物,可這桌上沒了他,卻再無笑語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