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時,倒有些苦笑不得。——日子久了,那個呂亭戶便也放開了,也說些自己所經過見過聽過的事,其中也有些有趣的,叫那些獄卒聽了高興。
有一日不知怎麼扯到自己身上,呂亭戶感嘆:“要怨,還是怨我自己老實不中用,隔壁二牛,還不是靠販私鹽發了家?聽說在揚州有老大的宅院,一堆的小婆丫環,前年回村子裡來,那排場,縣太爺也趕不上。總催老爺,平日裡那臉板的像鐵板似的,那天笑得像是開了花。誰不趕著討好?”
獄卒不過當個故事聽,隨口插了一句:“不能吧?如果是販私鹽掙了那麼大的家業,該販多少私鹽了?夠殺十回頭了。”
“可不是,人家能耐唄。其實,只要上繳朝廷的稅銀夠了,再給那些老爺塞夠銀子,他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我們那裡的亭戶,沒有哪傢俬底下不販私鹽的。”
其中一個獄卒聽了覺得不對勁,便回報上頭。刑部再次提審呂亭戶,那個老實頭卻驚慌失措地矢口否認,一口咬定自己當時只是信口胡說。叫巡院去查,也都說沒有這樣的事:呂亭戶隔壁從未有過個叫二牛的,曹娥也從未有什麼大富大貴的人來過,並且這裡大多的亭戶都是本分的。刑部把事情報給秦王,又轉呈太子。後便下令徹查。一時把吏部、戶部、刑部都牽扯進去。
而尚傑又偶然發現鹽鐵使私會京官,便覺這裡頭大有文章可做。
鹽鐵使之職原為度支郎中兼領,後因權重,每年手中所過銀兩不下千萬,便把兩職分開,鹽鐵使常住揚州,下有十三巡院專司查私,又有總催、場胥、分運等小官小吏管鹽場事務,倒是一個不小的衙門,而且,這個衙門油水很多。
所以管著這塊的鹽鐵使,一時起了貪心,也是很在情理之中的。而且,這裡頭貪點,並不容易覺察,或者在鹽引上放寬點,或者對販私鹽的留點情,膽大一點的官鹽私賣,只要佈局嚴謹,任人得當,哪裡便能查出什麼來。最多一些捕風追影的話,沒有證據,也是奈何不得。
尚傑查了這麼久,也只能肯定裡頭絕對是有問題的,但究竟牽扯到哪些人,多大的數額,卻是查不出。一時洩氣得很。
正是無從下手之際,刑部卻傳來訊息,那位鹽鐵使大人主動招認了。
☆、第九章黜涉使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是酒後失言,被刑部暗探聽聞,立時請令搜查了衛亭午在京的那個小院,從中抄出了一本暗帳,其上記載了近三年來,何年何月何日,某官得銀多少兩,歷歷在目。總計牽扯到一百零九個官吏。銀兩總合有六百多萬,比鹽稅一年之和還多。最少的是某場胥得銀十兩,最多的是送了戶部左侍郎得銀四十萬。而其中,簡親王這三字分外引人注目。
衛亭午卻是識趣得很,見了那本暗帳,便如竹筒倒豆子,一件件一樁樁,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倒像是早就準備好了要說個清楚明白似的。許多刑部基本不太可能查到的內情,他也敘述得極清爽。四個書吏輪流著為他做了三天的口供記錄,個個手痠脖子痛。都說從來沒見過這樣爽快地犯人。且又有詳有略,曲折起伏,抑揚頓挫,他不像是在交待案情,倒像是在說書。只是後來去查證了,也並無誇大虛假之處。
有了衛亭午的口供和他提供的線索,刑部很快便找到了一大堆的人證物證,一百多個官吏陸續入獄。案子很快查清了。刑部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痛快的案子,都是不敢置信,一直以為在做夢。
尚傑仔細問了具體的情形,卻是覺得整個案子都十分的詭異。那本那麼重要的賬冊,卻是在枕下找到的,並且,好像怕別人看不見,有一個書角露在外面。而且當初顯得那麼謹慎的鹽鐵使居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酒後失言。尚傑怎麼想怎麼不對。要不是後來那些官員都認了,他一定會認為是誰想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