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悸的,嘴巴幾次張合,竟未曾發出一句全音。
在他們的心目中,“紅蠍子”章昆地位至尊,身份崇高,是他們的先輩,守護者,是他們的靠山,如今先輩先去,靠山已倒,這口氣還待怎麼爭、這個仇又該如何報?連章昆都挺了屍,就算三個人再在上湊,亦不過多添一對半的死人而已,與事無補,況且,活著總比死了好,再接著上,又到哪裡找活路去?
馬秀芬深深吸口氣,一邊面頰的肌肉不停抽搐,那份花容只貌,竟像吊死鬼般的淒厲,兩隻迷魂眼不再有迷魂的消蝕意味,也和她老公一樣目光散碎,透著虛青了。
君不悔望了望莫同生,差一點便失聲笑了出來,那莫同生業已全身縮做一團,噘起屁股,把一張臉盤埋在土裡,雙肩聳動著發出低沉又斷續的“嗚”“嗚”嗥號之聲,活脫一頭挨宰前的癲狗!
得饒人處且饒人,君不悔記得點寬恕之道,雖說對方從未想到要輕饒過他,事至如今,無論在實質上或精神上,已經把對方折磨得夠悽慘、夠狼狽的了,他不打算再進一步逼迫對方,但是他也明白這三個人尚未逃走的原因,必然是怕他猝下毒手,乘隙殲殺,因此,他還要替這三位留個臺階亡命,故意僵著表情,君不悔放狠了聲音:“你們不想玩了麼?也好,在散局之前,我們不妨先做個遊戲,在遊戲裡輸了的人,便必須留下來和我做個最後了斷--”駱幹兩口子全直著眼僵視君不悔,形態裡充滿了悸懼驚疑,他們不相信君不悔會懷有任何善意,他們認為君不悔也和他們曾經對別人玩過的把戲一樣,只不過在貓逗耗子罷了,早晚不免一口吞下!
殺慣人的人,也知道生命的可貴,也知道自我的憐憫,並不是個個豁得出去,因為殺人的人,殺的是別人,相似的光景臨到自己頭上,感受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正在“嗚”“嗚”出聲的莫同生,驀然從泥地上抬起頭來,竟是眼眶紅腫,滿面灰汙,他歪斜著嘴巴,拉著那等如喪考妣的長腔,帶著哭調道。
“殺人不過頭點地礙…君不悔,我們也都是有名有姓的角色,你想怎麼著,無妨抖明瞭,可不作興陰著糟塌人……”君不悔淡漠的道:“你們三個,聽我的號令,我喊一、二、三,三位拔腳就跑,那落在最後的一個,即是與我做了斷的人,這樣辦,夠得上寬宏大量了吧?三位在作踐別人的時候,只怕萬萬沒有如此慈悲過……”上下牙齒磕擊了幾下,莫同生擤了把鼻涕,吶吶的道:“你,你說的遊戲,就是……就是這個遊戲?”
君不悔高聲道:
“還是想換一種玩法?”
偷覷了旁邊的“駱馬鴛鴦”一眼,莫同生立時有了計較--當一個人處在鬥志俱失,心懷怯懼的情況裡,是極難在神色問掩遮得住的,現在,駱幹兩口子便正是這副德性,任憑他夫妻平素如何個狂妄歹毒法,眼下也早破了膽、灰了念,往常他們吃定的莫同生,此一刻卻都是一樣的狗熊,誰也高不過誰一頭去,因此莫同生認為可以代表他們發言:“不,不,就這麼辦,就這麼辦吧……但,君不悔,你可得說話算話,不能在背後抽冷子下毒手,玩那傷天害理的勾當……”臉色一沉,君不悔重重的道:“放屁,我哪似你們這般下作!”
捱了罵,莫同生卻暗裡舒了口氣,不由急切的道:“是,是,君不悔,就請你發號施令吧。”
駱於是滿頭冷汗,呼吸急促,他的渾家馬秀芬也額浮青筋,雙目圓睜,唇角肌肉連續不斷的痙攣著,而莫同生,早已前弓後箭,擺出一副起跑的架勢,場面在緊張中帶著幾分令人發噱的意味。
於是,君不悔閒閒的開了口:
駱幹全身的關節輕輕“咯崩”作響,上身微仰,馬秀芬則身形半轉,雙臂拉開,夫妻二人彼此間連望都沒對望一眼,莫同生則乾脆在悄悄移動腳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