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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大約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回家,食宿都在中書省,人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旬假休沐前的這一日,他照例在中書外省樓下與幾位輪值京官共同判完政事,打算上樓去,卻見宗亭站在樓梯口等他。

宗亭提了食盒,顯然是被祖父逼著來送飯,因他臉上寫滿了不情願,甚至蘊有憤怒。宗如舟難得地拍拍他的肩,忽然輕鬆地說:“你都快要比我高了。”隨後繞過他上樓,徑直去往公房。

宗亭跟進去,將食盒放在公案上,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一旁等他用飯。

宗如舟坐在案後,並不著急開啟食盒,卻只抬頭看他。他眉目與桓繡繡極像,因此是個漂亮的孩子,且他天資不錯,將來的路應當也不會太辛苦,只可惜他同自己一樣,恐怕也很難獨善其身。

身份與責任與生俱來,註定無法只為自己活;且他也似乎是情痴,將來情路恐怕也不會太順當,這樣一想,他的人生似乎也不會容易到哪裡去。

宗如舟沒有繼續往下想,他低頭開啟食盒,又同宗亭道:“你出去站一會兒,想想到底為何難過又為何氣憤,想明白了再進來。”

宗亭轉身出了門,宗如舟低下頭,稀鬆平常地吃完了家中飯菜。

隨後他開啟一隻藥瓶,將藥末悉數倒進了茶水裡,仰頭飲盡。

宗亭在外面站著,長安城已沒有了霧,但他心中卻藏著太多謎團未解,這些謎團堵得他寢食難安,讓他難過,也讓他怒。

為何難過又為何氣憤呢?他低下頭展開掌心,再次握起時卻驟然想通,他轉過身抬手敲門,然門內卻毫無回應。他驟然撞開門,衝進公房內,案後卻已沒有了宗如舟的身影。

生長了多年卻隨季節進深而委頓的大樹枝孤獨地探進公房小窗內,屋內一爐香還未燃盡,食盒已空,而公文悉數整理妥當,案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凌亂,唯有通往裡間的一扇小門,隨風輕晃,發出吱呀的陳舊聲響。

他選擇自裁結束了人生,明明遭遇了喪妻痛還那樣平靜,過了極其漫長又難捱的這段歲月,到如今卻猝不及防地告別了人世。

也許他早就死了,在開始料理桓繡繡的喪事時,就已經是一個活死人。

好在他在死前還能回憶起某個暴雨初歇的黎明,有些狼狽又格外小心翼翼的孤女,用謹慎眸光看向他時的那一瞬明亮。

一隻白鴿從窗戶跳進又飛出,周遭無聲,宗亭跪倒在門前以額貼地,竄進來的風從他耳畔輕拂過,彷彿蘊了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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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數年的中書外省中書令公房內,宗亭忽從榻上驚醒,他起身走到窗前,偏頭彷彿看見了跪在地板上的少年時期的自己,那樣孱弱不堪一擊。

為何難過又為何憤怒呢?因為沒有力量,沒有足夠的力量。那時他對一切都沒有掌控力,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家人,更無法保護心愛的少女。

風將案上的一卷陳舊藥案翻起,他抬手按住了心口,強抑下了那撕心的痛。

作者有話要說: 抱緊相公!不要哭!

☆、【二二】

制科閱卷進行到尾聲,李淳一將庶僕喊進來:“去中書外省請宗相公。”庶僕得令出門,腳步聲消失在廡廊裡。

過了一會兒,對面曾詹事道:“中書外省事繁且劇,將近年尾更是無暇他顧,宗相公抽不出空前來,也是情理之中。”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庶僕便氣喘吁吁跑來,站定將回話傳達給李淳一:“相公稱中書事務繁忙,請殿下自行定奪。”

“你轉告他,諸事都有規矩,既然是應下的差事,便絕無半路退出的道理,讓他哪怕不睡覺也要過來,本王在這裡等他。”她神情言態都十分平靜,心中卻生了揣測——他先前一副必要將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