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克易雖然無法完全瞭解海漢的意圖,但按照他的理解來進行推測,居然也離實際情況不算太遠了,只是他想從老道的施耐德這裡套話卻沒那麼容易,兩人繞來繞去,施耐德就是不說出肯定的回答,讓蘇克易無法證實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而另一邊托馬斯對上的卻是剛剛懟完了大明使節的陶東來,他雖然吸取了費策賢的教訓,儘量避免在言語上刺激到對方,但陶東來今天的攻擊性是真的很強,當托馬斯提出與蘇克易類似的問題時,便又召來了陶東來態度強硬的回應。
“我國是否會對大明動武,那是出於我國的安全和發展考慮,是經過執委會深思熟慮和充分討論之後才會作出的決定。今天給貴國吹這個風,只是提醒一下貴國要保持好自己的立場,不要輕易介入我國與大明之間的外交事務!”
陶東來說這番話的時候一臉嚴肅,讓托馬斯原本準備好的一些問題不得不咽回了肚子裡。對方的最後一句話很明顯是在告誡自己,不要再問與兩國外交關係有關的問題。
各國使節在這個晚上所收穫的資訊多而繁雜,一時間難以消化,很多人回到住處之後仍是無法入眠,比如費策賢就是其中之一。他雖然已經到了三亞數月之久,早就習慣了這裡的水土氣候,但今天卻覺得異常不舒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沒有睡意。
費策賢爬起來灌了一杯涼茶下肚,稍稍緩解了一點酒後的口乾舌燥。但他心頭的那股子憋悶,卻沒法由此消除。
根據今晚會談的情況來看,費策賢認為海漢是在有意拉攏其他國家孤立和打壓大明,就算寧崎所說是真,海漢沒有要對大明發動軍事進攻的打算,但他們在外交領域所採取的這種措施仍然極為不友善。
費策賢的申辯並沒有從寧崎那裡獲得任何同情,海漢也沒有絲毫要改變態度的表示,在未來的一段時期內,大明大概都要籠罩在戰爭陰雲之下了。而最可氣的是海漢這種做法既沒有理由也沒有目的,費策賢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國內彙報這個變化,而且就算他把今天的事情寫進奏摺,朝堂上的那些高官也未必能夠理解在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費策賢的職責當中,維護大明的利益和尊嚴自然是第一位,但如果海漢要對大明動武甚至是正式宣戰,那麼朝廷只會認為他在三亞的外交工作沒有做好,不然為什麼兩國去年才建交,今年就要開打?
沒來到海漢之前,費策賢也無法理解福廣兩地的地方官員為何會對海漢言聽計從,不敢招惹這群入侵大明的暴徒。但來到三亞慢慢加深了對海漢的瞭解之後,費策賢才意識到大明南部沿海地區其實近些年來一直都處在戰爭的陰雲之下。
過去稱霸東南海域的十八芝海盜團伙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強大,行事更為犀利的海漢海軍。沒有哪個地方官承擔得起引發戰爭的責任,倒不如稍稍退一步,給予海漢一定的空間,既能得到海漢主動送出的好處,又能保住自己頭頂上的烏紗帽。有善於經營者,如福建許心素之流,更是能借助海漢的扶持上位,成為地方上說一不二的土皇帝。
朝廷很清楚被海漢佔去的那些領土已經很難透過談判手段拿回來,而大明如果不想失去更多的領土,就得維持好與海漢的關係。所以為了保持兩國間的和平,朝廷不惜答應了海漢提出的一系列苛刻的建交條件。內閣大學士們可不會管費策賢在三亞的處境如何,隔著幾千裡遠,他們無法瞭解費策賢的工作過程,只能看最終的結果。
費策賢放下茶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南下之前,禮部就有人提醒過他,出使海漢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是好在與海漢的官方接觸本身就是肥差一件,海漢對大明官員出手闊綽是南方沿海官場盡人皆知的事情,只要順從他們的意思,所收到的回報要遠比在官位上搜刮民脂民膏強多了。
而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