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迦回到禪室,袈裟帶起沉香嫋嫋,氤氳在他身側,背影肅穆莊嚴。
手中的菩提隨著他的動作相撞,聲音不復原來的那般清潤。
檀迦垂眸看了眼,出了一會神。
隨即走至佛像前,將菩提取下,擺在佛像前。
他在蒲團上盤坐,微合雙掌,閉目默唸經文。
諸佛在上,他曾無數次跪在佛前修行,以證佛心堅定。
從入世之初,他便身許佛門,為渡眾生,肩負起皇權時,他未曾迷茫。
本該往生之人,遇見了此生的芬陀利華,那極樂世界的蓮華,顯現出他的影像,為他而來,救了他的性命。
他為念佛者,怎會不知,她是他的緣。
修行之路,沿途花事輕浮,謊話香豔,他能在其中渡人渡己守得兩全,卻無法淡定於一夜喃語,直至悠悠梵言被暗香淹沒……
他知道自己妄動了塵念,參禪的那些話,不過是在提醒他,不要再執迷。
西域公主並非出家之人,她本不該承受這些苦難,她該回到屬於她的天地,活得肆意張揚。
他只當她如夢幻泡影,為芸芸眾生,即是過客,無須強留。
人生聚散離合,離開就是緣盡,失去就是緣去。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而他會守在萬里之外,在佛前修行,永不回頭。
等參禪辦完他囑咐的事情回來,檀迦還是盤坐在佛前,背影瀲下一室清冷,月華如練。
參禪正猶豫著要不要打擾他禮佛時,便聽見佛前的人開了口。
“去尋一隻信鴿來。”
參禪愣了愣,隨即應下,走之前還是回首看了眼禪房,微嘆了口氣。
檀迦起身,盤腿坐至桌案前,提筆將她昨夜的症狀寫了下來,包括她體內暗藏的毒。
待她回到佛寺,這封信便會提前到空悟方丈手中。
千葉蓮華雖解百毒,但每次化解時,會令受者疼痛異常,遺留在體內久了,有損氣血。
他為她把脈時,已經不是第一次探到這種情況,不過她既有隱瞞,他也不會多問。
檀迦墨眸沉靜,神情寡淡,他記下最後一句,便壓置一旁,手下意識地捻動佛珠,掌中卻空無一物。
禪室外腳步輕響,參禪提著鳥籠走了進來,合掌躬身:“佛子。”
檀迦抬眸,擺了擺手,示意他將信鴿放在桌案上。
參禪不敢多問,他知道這信鴿定是飛回佛寺,裡面的內容,也與西域公主有關。
檀迦將信綁在其小腿上,隨後走至窗前。
鴿子羽毛雪白,他伸手撫了撫,淡聲道:“去吧。”
信鴿‘咕咕’的叫了兩聲,隨即飛離窗臺,帶著他所有的關懷,一同離去。
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孤寂清絕,參禪神色複雜。
他其實不知佛子心中的貪念到了何種程度,也不知勸他放手是對是錯,他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在檀迦還沒有以貪念之心去佔據西域公主時,斷絕這一切痛苦的因。
他們明日便要去處理陵城疫病之事,只有拋去那些多餘雜念,才能渡更多的人。
一想到這個,參禪腦中白光一閃。
對了,‘麒麟昱’金令還在西域公主手中。
倘若西域公主回了佛寺,那金令便不好在放在她身上了,畢竟一個女子,掌著這麼大的權力,要是傳到現如今的陛下耳中,怕是會牽連些許麻煩。
參禪遲疑了會,硬著頭皮將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聞言,檀迦轉身,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語氣淡然:“回程路途遙遠,她知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