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幾乎捏成了一團,雙目含淚一字一頓道:“如果這書上記載屬實,那,麼我的父母,便是死於胡人之手,我們整個部落高過車軸的男子俱已被殺光,女人則被賣到內地為奴,只有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孤兒……才僥倖活了下來。”
男子望著辛乙啞然半晌,突然一聲嘆息:“我真不該教你識字。”“多謝先生教我識字,讓辛乙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辛乙在床前屈膝拜倒,咬牙切齒道:“不然辛乙至今還在認賊作父,將滅族仇人當成大恩人!”
男子淡淡問:“你說這話,不怕我向安將軍高密?”辛乙正色道:“辛乙在識字之前,完全是條不明是非的狗,活得渾渾噩噩,是先生讓我開智明理,知道了自己的來歷和族人的滅族之仇。先生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你就是要辛乙去死,辛乙也毫不畏縮,豈會怕先生高密?”
男子頷首道:“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我要你忘了過去的血仇,你能否做到?”辛乙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使勁搖頭道:“我絕對做不到。”
“但是你必須做到。”男子深深地盯著辛乙的眼眸,一字一頓道,“你只有做到了這點,才能談到其他,否則你就沒有任何一絲機會報仇。”
辛乙遲疑良久,終於緩緩點頭:“我一定努力做到,只要先生肯給辛乙一個承諾,辛乙便是竭盡全力也要做到。”
男子沒有說話,卻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辛乙見狀大喜,連忙大禮拜道:“從今往後,辛乙唯先生之命是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男子嘴邊泛起一絲悠然笑意,頷首道:“近日我們一位老朋友要來范陽,你暗中盯著他,必要的時候還要暗中幫他一把。我希望他能給安將軍多一些壓力,令他早一點開始計劃,而不是徒勞地等到世子安慶宗平安回來。”見辛乙有些不解,男子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過來,然後在他耳邊耳語片刻。辛乙雖有些似懂非懂,卻還是立刻點頭答應:“好,我一定照先生吩咐去辦。”見男子有些虛弱地躺回病榻,他趕忙道,“先生好好休息,我去了!”
辛乙走後,就見那男子望向虛空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期待和興奮,用手指敲著床沿喃喃自語:“這個遊戲,終於要開始了。”
“什麼要開始了?”方才出去的少女剛好進來,聞言後不禁好奇地問。男子從容笑道:“我是說秋獵的季節要開始了,你二哥慶緒早就約我一起打獵,只可惜我傷得不是時候。還好現在已無大礙,不如明天帶我去郊外散散心,將你二哥也一併叫上。”
少女有些擔憂:“車馬勞頓,你這傷怎麼吃得消?”“我沒事!”男子掙扎著翻身下床,故作從容地活動了一下手腳,“你看,我早已好得差不多了,要是再整天關在屋裡,只怕傷沒好,病倒先給悶了出來。”
少女想了想,無奈道:“好吧,明天我去請二哥,我們就在近郊狩獵,陪你散散心。”“不,我們去蓬山。”男子嘴邊掛上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我聽說你奶奶就在蓬山,我們去狩獵散心的時候,不知你能否順便帶我去拜訪一下她老人家?”
少女臉上飛起一絲紅暈,她故作不解地瞪了男子一眼:“好好的怎麼突然想起去拜訪我奶奶?”男子微笑道:“我早聽說你奶奶是薩滿教法術高深的巫師,是北方薩滿教的大宗師,心中對她老人家一直充滿好奇,現在我傷勢好得七七八八,正好借狩獵散心的好機會去拜訪。”
少女似乎對男子的回答略感失望,但還是點頭答應道:“好,我帶你去拜訪她老人家。”
幽燕乃范陽都護府所在地,也是抵禦北方奚、契丹、靺鞨諸部的邊陲重鎮,另一方面,它也是中原商賈與北方遊商交易往來的主要城市,南來北往的商賈雲集。因此即便守城兵勇最嚴格的盤查,也不會對那個洛陽來的年輕商賈起疑,何況那富商還隨手孝敬了兩疊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