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運動一來,腦子裡都想著國事,家事也就扔到了一邊兒。後來,那位女醫生因為出身不好,又站錯了隊,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這事兒也就擱下,沒人再問。如此一來,小湄的身世便成了一個謎。
不過,錢顥一直非常寵愛小女兒小湄。那些年,他當政協委員,外場拋頭露面的事比較多,他參加各種聯誼活動,總不忘帶著小湄。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國家遇到了三年自然災害,商品供應吃緊,老百姓過日子都成了問題。錢家仗著有家底兒,兒女們在生活上雖說並沒怎麼抱屈,但那會兒買什麼東西都憑本憑票,孩子們自然有缺嘴的時候,這時節,錢老爺子的十個指頭伸出來就不一般齊了,家裡有口好吃的,都緊著小湄,這難免不讓小涓和大江心中不平。不過老爺子也有話說,小湄是老閨女,北京話也叫老疙瘩。當爹的疼老疙瘩,這也是在論的。
小湄的命運不濟,她從小就體格羸弱,瘦得像是柴火棍,十幾歲上得了心肌炎,心臟又做下了病根兒,1969年又去東北建設兵團戰天鬥地,幹了兩年就病倒了。後來病退回京,在街道針織廠當了擋車工。黃鼠狼專咬病鴨子。結婚以後,還沒等過上好日子,一場車禍又差點兒奪走她兩條腿,雖說搶救及時,沒落下殘疾,但這場車禍對她來說是無異於雪上加霜,從此她一直病休在家。那家街道廠子後來也散了攤子,她連看病報銷的地方也沒了。丈夫張建國是副食店賣菜的,體制改革以後,第一撥兒下了崗。雖說兩口子沒要小孩,但日子過得也緊緊巴巴。
錢顥老爺子活著的時候,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小湄,他在錢上,沒斷了接濟小湄。此外,他揹著小汶和大江給了小湄一幅名畫兒。他特地囑咐小湄,他死後,家裡的財產,要跟你的兩個哥哥和姐姐均分,你佔不到多少便宜,這幅畫兒你要收藏好,不要跟別人說,留作若干年以後,你和丈夫養老用。那個時候,你們再拿出來,就沒人咬你了,而且到那會兒,這幅畫兒會很值錢。
按說老爺子想得夠周全的。小湄要是聽了他的話,把這幅名畫兒壓箱子底,耐住了性,穩住了心,等上他十年八年,家裡的事兒都風平浪靜了,再找時機出手,也許就不會招風惹雨了。沒承想,生活中遇到了坎兒。
張建國是老實巴交的規矩人,下崗以後,在家待了兩年,副食店要拆遷,原址起大廈。單位又實行了新的政策,買斷工齡,勞動關係轉到街道。張建國的工齡不短,但滿打滿算,拿到手三萬多塊錢,從此成了失業人員。
家裡還有一個病病歪歪的媳婦指著他養活,這三萬多塊錢,即便是勒著褲腰帶過日子,也只夠兩三年的挑費。他剛四十出頭,不能坐吃山空呀!小兩口兒一合計,把衚衕口李老頭的一間後山牆鄰街的西房租了下來,花了兩千多塊錢,僱人挑了山牆,修了個門臉兒,開了個小賣部,賣點兒乾鮮水果、花生瓜子和菸酒,外帶著安了一部公用電話,一個月能抓撓個一兩千塊錢。發財致富不敢奢望,起碼過日子夠吃夠喝了。
平時張建國在小賣部盯著攤兒,出門辦事時,小湄過來替他。這天,外號“泥鰍”的郭秋生晃著膀子,手裡握著個菸斗來小賣部買菸。
正趕上小湄盯攤兒。“泥鰍”買了兩條北京爺們兒喜歡抽的白盒“中南海”香菸,抬腿正要走,小湄看他叼著菸斗,卻來買捲菸,覺得挺納悶兒,待著沒事,閒磨牙玩,隨口說道:“生子,你真照顧我的買賣?怎麼嘴裡抽著菸斗,還買香菸?是不是送人呀?”
“泥鰍”跟湄子算是老街坊,和張建國也常在一塊兒喝酒,彼此都熟。聽她說這話,笑道:“送什麼人呀?四塊錢一盒的煙,送人?拿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