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4部分

戲,舞文弄墨則一竅不通,在這一點上他一向是主張動口不動手的。要不然他會為了一篇幾百字的小“文章”竟耗費了他大半年的寶貴時光。從初春開始下筆,經三伏酷暑,直到中秋才“脫稿”。沒成想他的這點得意之作到了劉胯子(西北某些地方對東方人的蔑稱)劉庚年那兒竟連擦屁股紙都不如,讓劉胯子搖唇鼓舌輕輕一擺弄,牛鬼蛇神統統成仙了。他知道劉胯子是大學畢業生,文化不說,人也猴精猴精的。可是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劉胯子竟然放棄了階級立場和一股專挖社會主義牆角的落後勢力夥穿一條褲子共坐一條板凳。為了維護革命階級隊伍的純潔性,他真恨不得揍劉胯子一頓方解心頭之恨。論鬥心眼他不是人家的對手,憑打架他讓劉胯子兩個。如今這年頭,國家重文不重武,劉胯子他倒是想打來者,可人家堂堂公社一書記,他敢下手嗎?這下好了,董傳貴在前面衝鋒陷陣,劉胯子在後頭撐腰壯膽,還真沒他朱三的活路了。

想當初,他是何等輝煌!他是土改時期的老幹部,由民兵排長、連長,村委會主任、初級社社長,生產大隊大隊長,一步一個腳印,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他總是在進步,從未掉過隊。那時候他有多風光,他想罵誰罵誰,他想打誰打誰。男人見了他點頭問好,女人見了他脅肩諂笑,小孩見了他叫叔叫爺,老人見了他讓煙讓座。那才叫做人,那才是人上人,要不為什麼說“人人想做官,做官不一般呢”?這個好那個好,幹啥都沒有當官的感覺好。董傳貴一回來他由上等人變成了下等人,成了掏茅廁、拾大糞的副業隊員,滿街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個個俊眉俊眼的,見了他哪個還“諂笑”,不捂鼻子就算是覺悟高的了。朱三一輩子愛女人,單單不愛老婆。他從結婚那天開始就看著宋秀珍不順眼,人長得醜俊不說,你看那形象:大塊頭、粗嗓門,一開口就甕聲甕氣的,剃成光頭,誰知她是男是女?別說跟城裡的女人比,就是和董傳貴的老婆比……算了,不想這些了,這是他平生最痛的心事,趙春蓮對他的羞辱至今言猶在耳,不是講究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時機不到罷了。

朱三從附近一家供銷社裡花一塊錢打了一斤散白酒,也沒有購買什麼下酒之物。他身上的錢已不多了,花一分少一分,如此下去定會坐吃山空。他還沒有琢磨好下一步的“資金來源”,因此他必須控制自己亂花錢,計劃好必要的開支,以免到時生活拮据囊中羞澀。國家又不給他們這些人發工資,所有的吃喝拉撒全靠自己想法籌措。朱三知道,城裡人看不起他們這些人不說,還給他們起了個外號叫“沒尾巴驢”,意即沒有固定往址、沒有單位、沒有領導,我行我素、獨來獨往、到處亂躥。說他們進城搞副業的大都是些渾水摸魚、順手牽羊之輩,賊眉鼠眼,見啥拿啥,甚至於在他們之間還互相偷大糞。這些人晝伏夜出,活躍在大城市的每個角落之中。城裡人白天見了他們恨他們,晚上見了他們怕他們。朱三也計較不了這麼許多,他總不至於把人家的嘴堵住。而今英雄到了落難之地,得過且過吧!朱三把一個藥瓶蓋兒充作酒杯,自酙自飲,旱菸鍋兒就酒,尤如火上添把柴,加上他最近心情不好,半斤酒還沒下去就覺著有些頭重腳輕,醉眼朦朧。一時間沒了酒興,他索性放下酒杯,邁步出門,屋外正好是月牙兒低垂,晚風兒輕拂。朱三倒背雙手,踏著方步,帶著幾分醉意,散步散心,順便觀賞城市夜景。朱三的“駐地”嚴格地說,應該在城外。他們身後便是一片破敗的古城牆,護城河早已乾涸多年。這一片開闊地既沒有門牌號碼又不規誰家管轄,正規單位看不上眼單人獨戶又不敢來。朱三在破城牆上挖了個窯洞,又用拾來的碎磚頭堵了個小院,屋門和院門皆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擺設。

朱三正悠然自得地在城外的小路上徜徉而行,怱然他眼前一亮,一位天仙般的妙齡女子正嫋嫋婷婷地徑直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