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礦長還是把他的手握住了,說:“沒關係,我們都是兄弟。”
這個人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皮鞋擦得很亮,還戴著金絲邊眼鏡,他倒像是一個記者。周水明把手從這人手裡抽回來,問:“您就是國礦長嗎?”
國礦長說:“不敢當,我們這裡不過是個小煤窯而已,哪裡敢稱礦長。我昨天到縣裡開會去了,沒能趕回來向週記者彙報工作,實在抱歉。週記者光臨我們這裡,事先怎麼不打個招呼呢,讓週記者受委屈了。”
周水明說:“我隨便看看,體驗體驗。我要是打了招呼,市裡和縣裡宣傳部的新聞幹事都會陪我來,那樣的話,前呼後擁的,我就體驗不成了。”
國礦長把雙手抱成拳對周水明連連晃著,說:“佩服佩服,我敢說現在像週記者這樣憂國憂民、不辭勞苦、深入基層採訪的記者不多了。你這樣的記者才真正是人民需要的記者,我一定向您好好請教。您看這屋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請到我辦公室裡去吧。”
周水明把兩手一攤:“為了對您的尊重,您總得讓我洗洗臉吧。一個煤礦,怎麼可以沒有澡堂呢,這是起碼的福利條件嘛!”
“我們這裡是貧水地區,用水比較困難。”國礦長轉身大聲喊二鍋子,指責說:“你們怎麼搞的,怎麼能這樣對待週記者呢!你馬上到食堂打點熱水,讓週記者洗一洗。”他馬上又賠著笑臉對周水明說:“你先簡單洗一下,吃過飯咱們一塊去城裡洗桑拿。”
周水明說:“我看不必了吧,我昨天在窯下已經洗過桑拿了。”
“週記者真幽默。對不起,我們這裡的條件實在是差。”
國礦長的辦公室也是一間窯洞,只不過裡面的陳設講究一些,有電視機、電話,還有沙發。屋裡除了國礦長,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在沙發上坐著。周水明一走進辦公室,兩個年輕人就站起來了,顯得彬彬有禮。國礦長先把週記者介紹給兩個年輕人,接著把兩個年輕人給周水明做了介紹,女的是辦事員小孫,男的是他的司機小李。周水明接見似的分別跟他們握了手。他似乎找回了一些感覺,這才是記者應有的待遇嘛。周水明在沙發上坐下,小孫馬上給他泡了茶。國礦長對小李說:“你去食堂催一下,讓他們趕快把菜送過來,我跟週記者喝兩杯。”
周水明心中暗喜,知道國礦長害怕了,怕他把窯上的實際情況寫成報道,捅出去。只要一捅出去,這個窯很快就會被查封,有關人員也會受到制裁。國礦長還算懂事,知道記者的厲害。他倒要看看國礦長耍什麼花招兒,不管國礦長把招兒耍得有多花,他都要把招數一一接下來,對付過去。報道嘛,該寫還是一定要寫。他擺擺手說:“不要麻煩了,我喝酒不行。咱們隨便聊聊。”
國礦長說:“你們當記者的走南闖北,到哪兒都是座上賓,都少不了應酬,哪能不喝酒!週記者您的名字我經常在報紙上看到,您是大手筆,名記者呀!”
周水明最看重他寫的報道和報道的署名,每篇見報稿他都留下來,願意拿給妻子和別人看。要是有人主動向他提起看到了他的名字和他寫的報道,他就更有成就感,心裡更受用。國礦長顯然撓到他的癢處了,他剛洗過的臉有些泛紅,說:“寫報道是我們的工作,報社每月給我們下達的有寫稿任務,任務用分兒衡量,完不成任務要扣分兒的。”也是因為高興,國礦長並沒有提出看他的記者證,他自己把貼身珍藏的記者證掏出來了,對國礦長說:“這是我的記者證。”
國礦長說:“不用看了,一看您的風度和氣質,我就知道您是記者。”
周水明堅持讓人家看,他說:“到下面採訪,一定要出示記者證,這也是報社對我們記者的要求。”
國礦長把記者證接過去,翻開看了看,立即雙手拿著,還給了周水明,感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