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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寬慰。

剛到這裡的頭兩天,雨下個不停。既然沒有午後散步的機會,只好在客廳裡頭打發整個下午。埃奉沒有再像面談時那樣咄咄逼人,大部分的時間裡他都靜靜地坐著聽我念書。很難去分辨這沉默的本質到底是什麼,他是否在運用我無法理解的沉默來考驗我呢?或這純粹反映出他的心境而已?跟他在一起時我常常碰到這種情形,我不知道是否該認真看待從他行為中所察覺出的一絲絲邪惡意圖,或只把那當作一時興起的結果不予理會。他跟我說的話,他選給我讀的書,他交代我辦的怪差事──這些全是他奇謀密計中的一環,或只是我在回憶時想像出來的?我常覺得他在試圖傳授我一些詭譎奧妙的知識,暗地裡自以為是我內在發展的導師,強迫我參加遊戲卻不說明遊戲的規則。這就是埃奉,一個癲狂的精神嚮導,離經叛道的大師,努力地要把世界的奧秘傳授給我。然而有時候,當他的自私跟傲慢失控怒吼時,我會覺得他不過是個兇惡的老頭、是個遊走於錯亂和死亡之間即將油盡燈枯的瘋子罷了。總之,他開始對我惡言相向,很快的我對他也越來越提防,雖然我對他的興趣也同時與日俱增。好幾次快要放棄的時候,都是凱蒂勸住我,不過我相信自己其實也想留下吧,就算是連一分鐘都待不下去的時候也一樣。有好幾個星期,我根本無法忍受自己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我必須先有準備才能跟他共處一室。但我堅持到底,苦守到最後。

就算是最平和的幽默,埃奉也喜歡來個出其不意。就說第一天早上吧,他戴上一副盲人用的深色眼鏡,自個兒坐著輪椅進房間。那個黑眼罩,面談時引起許多討論的黑眼罩,已經不見蹤影了。埃奉對這轉變沒有任何解釋。根據我對他的觀察,我猜這是我應該保持沉默的狀況之一,所以我也沒多說什麼。第二天早上,他換上一副普通常見的金屬框眼鏡,鏡片厚得很誇張。鏡片讓他的眼睛放大扭曲,看起來像顆鳥蛋,腫脹的藍色眼球彷佛要從頭上爆出。很難去辨別那雙眼睛是否仍看得見。有時候我真的相信那都是唬人的,他其實看得跟我一樣清楚;但有時候我又真的相信他已經完全瞎了。當然這都是埃奉想要的反應。他會故意丟出曖昧的訊號,然後洋洋自得於它們所引起的蠢動不安裡,固執地拒絕透露事情的真相。有些日子裡,他不遮眼睛也不戴眼罩或是眼鏡。還有些時候他會在頭上纏條黑布蓋住眼睛,活像個快被行刑隊槍決的犯人。我無從瞭解這些不同的打扮意義何在。他從沒提過,我也沒那個膽去問。重點是,我決定了,就是別讓他的胡鬧激怒我自己。隨他去為所欲為,但只要我別落入他的圈套,就沒什麼能影響我了。在任何情況下我都這樣告訴自己。雖然說有這等決心,有時候還是很難抗拒的。尤其是在他露出眼睛的時候,我常發現自己直楞楞地盯著它們瞧,沒辦法不去看、抵抗不了它們誘我入彀的力量。彷佛我正試著挖掘其中真相,挖掘某個能引我深入他腦中黑暗的通道。然而,我哪都去不了。儘管我花了幾百個小時去凝視埃奉的眼睛,它們從沒走露半點風聲。

。 想看書來

月宮 4(5)

他會事先選好書,他很清楚自己要聽的是什麼。這些讀物不是一種消遣,而是一系列的追蹤報導,鍥而不捨地探究某些明確又狹隘的主題。那雖然沒讓他的動機明朗化,但其中至少有種隱然存在的邏輯可以依循。起初幾本書都跟旅行有關,通常都是探索未知跟發現新世界。以聖布蘭登和約翰·馬德維爾爵士的旅程開始,然後是哥倫布、卡貝查·維卡以及托馬斯·哈略特。我們摘錄多逖的《古沙國遊記》,吃力地行遍約翰·衛斯里·鮑威所描述、深入科羅拉多河探險繪製地圖的整套作品,最後作為總結的是十七、八世紀的囚犯故事,那是遭印第安人綁架的白人殖民者所撰寫的第一手資料。我發現這些書非常有意思,等我的聲音適應長時間的工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