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乾重天下,怕臣子擁兵自重,也怕外戚專權。
而華珧,恰恰佔了繁乾兩處心頭患!不除,不可!
“欲意殺之。”明明都已被繁吹看破,一代君王的心理素質讓他雲淡風輕地說出這話,挑明本意。
“你可能看出了什麼,也可能並末察覺。他的心,他心裡想什麼,你不懂。”
“我是不懂,也不必去懂。可哥哥你心裡想什麼,我懂。”
“只要有我在一日,他就不可能死在你手下,澤州一役過後,你便再也殺不了他!”
“不愧是我哥哥,三百年不問世事只為成妖的你執念果然比我等尋常人強上許多倍。那好,我便讓他,死在澤州,也給他順便留下葬身之地。”
繁吹似是沒聽見他那狠詞,只直逼逼的盯著繁乾的眼。金芒直射入繁乾那一汪清池,無所畏懼。
“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在想什麼。噢,或許你死的時候,成妖的時候,會知道吧。反正,有我在一天,他便不會死在澤州,不會死在任何地方!只要留我一條命,足夠了,足夠陪他過完這一生,就可以了。我和他的命早就連在一起了。我說了,九死不悔。”語罷,轉身便走,墨黑的廣袖盈天,在他身後罩下了朵朵烏雲,壓滿全身。
最後一抹墨色消失在園口,繁乾穩坐上了翡翠凳,聞香,品茗,又往杯中撒了一把薄雪。
唇邊的猙獰還沒滲到眼角,一口寒茶還未下肚。
“咳。咳!咳……咳……”
映著日光的雪,瞬時烙上了熾熱的紅,好刺目!
“我這身子……咳……撐不了多久了,一定,一定要熬到華珧死,到時,莫說華珧,便是繁吹,都可除了。華珧,朕是何等的看重你啊,為了殺你,朕幾乎要把畢生都扔在你身上了,畢生的心思和畢生的親人啊!朕也要為了千秋萬代著想,不除你,萬一哪一日朕不在了,這天下改姓了華,如何向母后交待?這一杯,朕喝不下,算是敬你了。”
淡青色的茶水洇開絲絲的血滴,四散開去,蜿蜒曲折,似是錯雜的掌紋,昭示著非凡的命運,伸向不知名的遠方。
☆、錯過
陰暗的重重樓閣,浩浩殿堂中,迴盪著華珧一個人的足音,輕緩卻又沉重。空曠的殿中,獨自,研墨,執筆,落字。
薄薄的宣紙上,瘦金體的字旁,遒勁有力的落筆彷彿摻雜了幾滴柔和的液體。
是什麼呢?是淚嗎?應該不是。華珧,眾人眼中的華珧不是一個很堅強很堅強的人嗎?
西國進口的波斯地毯,臨江島上的珊瑚凳,處處掛滿了細碎的宣紙帶,無風自動,默默地祭奠著繁吹毫不吝惜丟在他身上的七命。
他就這樣,歪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承受了一日的驚濤駭浪,往日煙塵,他是真的累了。
月華浮動,星光皎皎。映在那瘦金體的字跡上,彷彿鍍了金般,把寫字的那人心上,也鍍上了一層金光。
“吱呀。”門並沒有上鎖,似是專門為迎他而來。
墨色的廣袖早已與濃稠的夜色糾纏的難解難分。他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拾起了地上的字條,藉著月光,靜靜把其上的每一句話映入眼中,記入心上,刻入骨裡。
那字句,和他那人,真是沒哪怕半分的相似。
“繁吹,繁吹,繁吹,記得等我,繁吹……”
“明年清秋節,我陪你一起。”
“我多想回來陪你啊,邊塞太冷了,也沒有你……”
“別人怎麼說,我不管。我只要你。”
“從別人口中將我和你提到一起,其實蠻開心的。”
……
硯中還有殘墨。繁吹捂著嘴,似是忍著即將衝出口來的不知所措的激動,微顫著指尖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