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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那一條條的斷紙,不厭其煩的一一翻了過去,執著筆,飛速寫下一句一句,一模一樣,似是再慢一分,便再也留不住心中要說的話,便再也留不住他離開的腳步。

再慢一分,便錯過了好多。曾經有那麼多流金的時刻,他沒有抓住。華珧出征達爾達前一晚,他在他府上,促膝默然了一晚;去年清秋節,他明明可以在他的花燈上寫下“一身與世無爭,唯獨與愛相思。”這明明是他繁吹一生的企盼,可最後,落筆之句竟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繁吹捂著嘴,只聽得低聲的凝噎,眸中的金湖籠了一層水霧,溢位的金光氤氳了每張殘紙背後的字:

“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鶼鶼不獨飛;水中鴛鴦會雙死。”

能寫下這句的,最是刻骨的知曉“不獨活”的覺悟。他總當自己是捨去了最後一命去救他,仍是每一次都會因為疼痛而痛哭,也仍是每一次都會因為為他死而開心。他從不擔心當自己真正死去時,華珧會追隨至碧落黃泉,那樣不正十足的證明他在乎他麼?若是自己踏上了黃泉路,而他卻不追,他們不可能在奈何橋上相見,那便是永遠不可能的相見。哪怕只是在黃泉路上回頭看到他的身影,也比在黃泉碧落處,兩處茫茫皆不見要強上許多。或許這樣想有些殘忍,可他受過了三百餘年的相思,他所相信的,只有“若問相思何時了,除非相見時。”

第一縷陽光照射進華府時,華珧的貼身奴婢疾步走來,踹了一腳坐在門口睡夢正酣的小廝。

“你這偷懶的懶鬼!昨晚叫你守夜,你又睡覺!下午將軍回來時你也不知去了哪裡!還好將軍沒怪罪,要不然,你就等著捲鋪蓋走人吧!”

那奴婢掃了一眼虛掩的門內,四處掛著刺目雪白的字條,怒嗔那小廝:“怎地這樣沒心眼?!也不看看將軍屋內有多亂!還不快去收拾!等下我再來看過。可千萬莫吵醒了將軍,我去準備將軍的洗漱,快些!”

小廝忙進去,手忙腳亂地拾起地上、桌上的字條。他不認字,只見那些紙上寫的也不像正式公文,而且極隨性,想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物品,便掛了狼毫,合了硯臺,清了書桌,抱著一堆字條,離了去。

床幔後的華珧眯著眼。今天的太陽真晃眼,後天便要出征了,這樣的天氣,還是蠻適合海戰的。

他眼睜睜的,看著小廝收拾走了所有紙,想家中下人也無幾個識字的,那東西也無用,扔了就扔了罷。

繁吹的字,就這樣隱沒在華珧即將永遠辭別的陽光中。華珧再也不會知道,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在寫滿自己日思夜想的紙上,寫下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句子。

都不重要了,他們之間的承諾,悖世,愁怨,恩情,相思,曖昧,又豈是那一句話可以扭轉乾坤的?只是兩個人中間,多了那一到最後的底線,說出來,知道了,便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順;不說出來,便是偷雞摸狗,見不得光。有時候,那說出口的一句無足輕重的話,最終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春風

翌日晚,華珧親自駕車去了翊親王府上,把繁吹接了過來。

他可是八面玲瓏,心機百轉的華大將軍啊!今日,他盯著繁吹的畫像,想了一日。

他是在邊塞養成的這個習慣。每每想他想到幾欲肝膽俱裂之時,只等出他的畫像,細細看下去。細細描摹他的眉眼,細細勾勒著他的唇,略有些貪婪地用指尖劃下他的頸,他曾經無數次在夢中幻想過這個畫面,只是一直沒有實現而已。

嘿嘿,今天叫他來,也不是毫無目的的。其實嘛……

他看著畫想了許多。

繁吹每一條生命的煙消雲散,繁吹每一次到了口中卻吐不出來話語,繁吹每一次送他出徵時為他撫的琴,繁吹最愛為他唱的那曲“何以聞天下兮,齊手白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