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從成堆的行李箱中出現。把揹包甩到肩上,臉上掛著入境旅客特有的微微笑容,摩頓森開始跟剛下飛機時一樣,用期待的眼神掃視人群,希望能看到瑪琳娜。但無論他怎麼尋覓,都看不到瑪琳娜烏黑的秀髮。
四天前他們透過一次電話。他在拉瓦爾品第的電信局,透過充滿迴音和噪聲的電話線跟她對話。摩頓森聽她說要來接機,但還沒來得及重複航班資訊,他預定的六分鐘電話就被切斷了,擔心花錢,所以他也沒再打電話。此時他又在付費電話亭撥了瑪琳娜的電話,不過回應他的是自動錄音。“嗨,親愛的,”他清楚地聽到了自己聲音裡的歡喜,“是我,葛瑞格,聖誕快樂。你好嗎?我很想你。我順利到舊金山機場了,會搭灣區捷運到你那裡——”
“葛瑞格,”她接起了電話。“嗨。”
“嗨,你好嗎?”他說,“你聽起來有點……”
“聽我說,”她說,“我們必須好好談談,你離開後,事情發生了一些變化。我們能談談嗎?”
“當然。”他感到腋下的汗水正刺得面板髮痛,上次沖澡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我現在就回家。”他掛上了電話。
他很害怕在學校計劃毫無進展的情況下返家。但在漫長的越洋旅程中,只要一想到瑪琳娜、布萊茲和戴娜,所有的恐懼就減輕了。他想,飛離了失敗,至少還可以飛回所愛的人身邊。
他先坐巴士到最近的灣區捷運站,再搭捷運到舊金山市中心轉搭去往外日落區的街車。他反覆想著瑪琳娜的話,一路忐忑不安,揣測著她話裡暗藏的訊息。他知道,除了從拉瓦爾品第打的那個電話之外,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跟她聯絡過,但她應該能理解,為了把建學校的費用控制在預算內,他不能總是花錢打國際長途電話。他會努力彌補的,他打算用柏克萊銀行裡僅剩的一點錢,帶她和孩子們到什麼地方度個假。
他抵達瑪琳娜住處附近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太陽早已沉入灰濛濛的太平洋中。他走過好幾條街,越過裝飾著聖誕燈飾的整齊的灰泥房屋,走進寒冷的海風裡,然後爬上她的公寓樓梯。
瑪琳娜開了門,單手擁抱了他一下,然後站在門口,清楚地表示不打算請他進去。
“我只想跟你說。”她說。他等著聽,揹包還背在肩上。“我和馬利歐又開始約會了。”
“馬利歐?”
“你忘了馬利歐,那個從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畢業的麻醉醫師?”摩頓森站著,茫然地看著她。“我之前的男友。我記得告訴過你,我們……”
瑪琳娜繼續往下說,內容大概是在提醒他,他曾經見過馬利歐幾次,他們一起在急診室工作過,等等,但這個名字對他沒有任何意義。看著她的嘴唇,豐滿的唇,他想,那是她最美的地方。看著她的豐唇,他沒有辦法思考任何事情,直到他聽到“……所以我幫你訂了間汽車旅館”。
瑪琳娜還沒說完,摩頓森已經轉身離開,走進冷冽的海風中。天已經全黑了,他發現揹包突然變得很重,重得他根本走不完另一條街。幸好,“海灘汽車旅館”的紅色霓虹燈招牌就掛在拐角,像個亟待處理的巨大傷口。
跟口袋裡最後的現金告別後,摩頓森住進一間合成板裝潢、煙味燻人的客房裡。他衝了個澡,在揹包裡翻找乾淨襯衫,穿上其中最不皺的一件。昏暗的燈光和開著的電視讓他昏昏欲睡。
一個小時後,敲門聲將摩頓森從累得連夢都沒有的熟睡中驚醒,他坐了起來,環顧四周,還以為自己仍在拉瓦爾品第。電視上一個叫紐特?金瑞契的人正在播報新聞,一個美國人說著他無法理解的話:“少數黨黨棍要求共和黨執政。”
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開門,彷彿房間正漂在大海上。瑪琳娜站在門口,穿著他最喜歡的黃色大衣。“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