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冷笑道:“哥哥先認真買一趟貨物,賺些錢來,再來說這話不遲!”
薛蟠屢次被母妹譏諷,到底也有幾分血性,拍案道:“我這便去走趟貨物,拿了銀子,再與你說話。”他是說風就是雨的,當下立逼著去準備行李,打點貨物,薛姨媽才緩過一口氣,見這心肝寶貝又是鬧著要出遠門,差點又背過去,眾人手忙腳亂地折騰一番,才將她又穩住,扶在座位上坐定,正要阻攔薛蟠,誰想寶釵只管勸道:“媽,哥哥要出去歷練,這是好事。”薛蟠又是牛心左性,打定了主意要去的,一兒一女皆如此,薛姨媽無可奈何,只能應了,打點五六個大僕人,並二三十個夥計,將京城裡時興的花兒粉兒並皮毛首飾備了一二千兩交薛蟠帶著,想著讓薛蟠往南邊賣了,回來再帶些絲綢布匹,一來一往,總不至於虧了路費盤纏。
寶釵因見薛蟠親自盤點貨物,倒也有幾分商戶樣子,心中暗喜,面上一點不漏,繼續拿話激他,薛蟠給妹妹小瞧,恨不能立時召出一朵筋斗雲來,頃刻間來往南北,變出幾萬銀子,總是不能叫寶釵低看了。
薛姨媽只是唉聲嘆氣,整治行囊,又挨個囑咐諸僕從夥計,將那晴天雨季,一應用度都安排周全,寶釵則從王夫人處要了一封賈政書信,又設法讓鳳姐給了幾封官府行文。
薛蟠本不知這些關節,見妹妹設想得周到,都一一暗暗記在肚內,又因若是按寶釵所言自南方帶貨回來,便是掙錢也是寶釵的主意,他便想另闢蹊徑,帶些稀罕物事才好,這番心思,自然不肯叫薛姨媽寶釵知道。
寶釵因薛蟠路過揚州,特地去問黛玉可有家信要捎。黛玉正思念父親,聞言大喜,寫了幾封書信,收拾了些土產,託寶釵轉交薛蟠。
寶釵見信中多是掛念相思之語,婉轉勸道:“我聽說林老爺身子也不甚好,你寫這些動情話,只怕叫他傷心,不如多寫寬慰之語,務令他保重身體,以圖將來才是。”
黛玉見她說得在理,重寫一封,洋洋萬字,將賈府中一些生活寫得極有趣,末尾殷殷囑咐,反覆叮嚀,倩父親務必保重身體。
寶釵見信中字字關情,想數年後林如海館捐揚州,剩下黛玉獨自煎熬,一年之中,倒有三百六十日不見歡容,心內大為不忍,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林妹妹,論理你家家事,我不該管,只是事關重大,不得不問一句。”
黛玉見她容色端肅,不自覺正了身子道:“寶姐姐想問什麼?”
寶釵道:“令堂過世,林老爺一人在家,身邊…可有人伺候起居?”
黛玉一聽此言,兩眉便倒豎起來,若非說話之人是寶釵,只怕早已經刻薄回去,便是這話由寶釵問出來,卻也大為不悅,淡淡道:“我只知有幾個老丫頭侍奉茶水。”
寶釵察其顏色,和聲勸道:“人說內宅無母,六神無主,林老爺這樣年紀,正是需要內查養生之時,家中沒有個知冷知熱的,最是傷身,為家中計,你倒是勸林老爺納一房忠厚老實的妾侍,平常替林老爺添衣加飯,也有個照應。”她這實在已經是掏心窩子的話,黛玉亦深知在理,只是念及亡母,總是難過,便只道:“我自有主意,不勞姐姐費心。”
寶釵見她面色冷肅,不好再說,自退出來,派人請來薛蟠,細問打點情狀,又道:“林妹妹的父親在揚州做官,煩哥哥提她送封信,既去了,少不得請林老爺多賜教幾番,做買賣的,有地方父母照應,總是不差。”
薛蟠道:“我省得,一定探望林姑父的。”
寶釵道:“我們是他哪門子的親戚!姑父這話,哥哥快莫提起,去了只叫老爺就好。還有一樁,倒請哥哥看看林老爺的臉色,看身子是否旺健,言語行止,是否遲滯,有無咳嗽,多以林妹妹勸他保重才是。”
薛蟠笑道:“你才說我們不是他親戚,怎地又叫我說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