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著他哭得語不成聲:“我夢見你死了。”
他愣了愣,然後居然笑了:“你放心,我不會這麼簡單就死的。”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你不是第一次這樣了,靳醫生全都跟我說了。”
他嘆了口氣:“小靳一向誇張,不會有她說的那麼嚴重。”
我仍舊在哭,積累多時的驚恐爆發出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兩隻手緊緊抓著他,手指都摳進他的肉裡去了,他皺了皺眉,也不把我的手拉開,只是哄:“不要哭了,我沒有那麼脆弱,你不相信我嗎?”
我把頭埋在他懷裡,聲音像是從破碎的胸口裡直接掏出來的。
“我相信你,可我不是她,你失望了對嗎?你知道的,我永遠都成不了她。”
這句話說出來,我就感覺到他的表情變了。
我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突然變得空蕩了。那是一個憑空出現的血淋淋的大洞,我伸手掏出了被自己埋葬在心底的禁忌,同時也徹底穿透了自己。
然後那也是另一種輕鬆,我已經被這個秘密折磨得太久了,說服自己是這世上最令人疲憊的一場戰爭,我已筋疲力盡,並且不堪重負。
而那個噩夢,成了壓在我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5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餐桌邊上的,咖啡機像往常一樣開始運作,研磨咖啡豆的聲音與醇厚而熟悉的香味一起飄出來,很快充滿了整個空間。
嚴子非煮了粥,還煎了兩個蛋,煮粥需要一點兒時間,他把盛了蛋的碟子放到桌上,又從櫥櫃裡拿了杯子和碗。
這裡從沒有客人,桌上有屬於我的杯子、勺子,還有昨天我沒看完的書,作為一個贗品,我得到得實在太多了。
他在我面前坐下,臉上有倦色。
我都不敢看他眼睛裡的自己。
還是他先開口,叫我:“常歡。”
我的心跳了一下,只覺得他下一句就會是“你可以走了”。
如果他這樣說,我也沒有不走的理由,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但他說:“是我的問題,你應該知道我的過去。”
我下意識地想抓住些什麼,但手心裡都是冷汗,握住了牛奶杯又滑脫。
嚴子非並沒有看到我的動作,事實上我覺得他根本沒在看我。
“我和程瑾認識,是因為一件五年前的案子。”
“或許你也聽說過那件案子,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那時候你還很小呢。”
嚴子非這樣說著,終於看了我一眼,目光仍舊是溫和的,但我絲毫感受不到那裡面的暖意,我用雙手合攏了牛奶杯,只覺得冷。
“我那時氣盛,總覺得有些事情是該做的,一定要做的,也被人威脅,但當時竟然完全不覺得害怕,還認為可笑。”
他說到這裡,低下頭笑了笑,那是個無比苦澀的笑容。
“是我太天真。”
連我都奇怪自己怎麼還能這樣鎮定地坐在他面前,可我無法動彈,也根本不能言語。
嚴子非並沒有停止,繼續道:“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程瑾,她是個特警,第一次見面她穿便服,十分年輕,像個學生,我很吃驚,問她‘你確定自己適合這份工作’,她很生氣,要我尊重警務人員。”
他的語速並不快,一切緩緩道來。我看到他臉上的追憶之色,所有關於愛的回憶都是動人的,我不該打斷他,也沒有資格打斷他。
“她是個做事非常認真的人,我跟她一開始相處得並不好,我甚至給她的領導打過電話,要他們換人。但後來我又後悔了,是我把她留下來的,為此還被她嘲笑了。”
他說到這裡,突然閉上眼睛,聲音都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