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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右派分子和番邦駙馬相差幾許,那怎麼能行,謝若萍首先抗議:“別再往下說了,蓮蓮,我跟你講,不行,毫無考慮餘地!”在她眼裡,右派兩字,同她在顯微鏡裡所見到阿米巴、桿狀細菌、立克次體是差不多的東西。“蓮蓮,你也不想想,咱們怎麼能同那種人家攀親?”

“不過,那位民主人士不在人世,已經死了。”於蓮又補充了一句。

“人死了,可填在成分欄裡那四個字,永遠活著,一代、兩代、三代都得背下去。”

於而龍記得當時於蓮介紹過,好像那位民主人士還是給革命做過一些貢獻的。但是他終究不能夠脫離現實,視野的侷限,文明的程度,各式各樣的禁忌和桎梏,總是還要束縛住自己的思想,正如盧梭曾經哀嘆過的:“人,生來本該是自由的,卻處處受鎖鏈的束縛。”所以事情就弄到女兒這種離婚寡居的結局了。

他譴責著自己:怪我吧,蓮蓮,怪我頭腦裡那個鬼,非但不敢支援你,相反參加了由你媽和王緯宇兩口組成的說服陣營,勸你回心轉意,和那個我們既不知道姓名,也沒見過一面,更不瞭解其品行的年輕人決裂,是多麼殘酷啊!

罪孽啊,任何倒行逆施的罪孽,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歷史證明了這一點,原諒我吧,蓮蓮……

於蓮對大家的意見,自然要抗拒:“不!”

說服陣營異口同聲也說出同樣的字:“不!”而在這個合唱隊裡,王緯宇的嗓門最高。

兩個“不”字,總要有一個認輸,在這方面,姐姐就不如她弟弟,於菱是多麼敢於堅持自己的觀點呵!無論人們怎麼反對柳娟,他不為所動。而畫家,正如廖思源剖析自己那樣,知識分子身上的哈姆雷特味道要多一些,疑慮重重,瞻前顧後。結果,於蓮拗不過大家,只得屈服了。

在老房子的葡萄架下,吃著還沒熟透的玫瑰香,王緯宇正誇誇其談地談論著愛情,也不顧他那位編輯的斜眼藐視,越說越來精神:“……蓮蓮,相信我的話,初戀是有很大的盲目性的,而且絕對不會成功的,即使勉強結合在一起,那也不會幸福。初戀,是一杯苦酒,抿一口就可以了,叫做淺嘗輒止——”

充滿了嫉妒心的夏嵐諷刺地說:“你可是大口大口地飲呢!”

“嗐,別提我嗎!蓮蓮,天涯何處無芳草,年紀還輕,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會找到一顆更堪匹配你的皇冠上的寶石。”

——於而龍這會兒才領悟到,怪不得他嚷嚷得那麼兇,敢情那時候,他就埋伏下一個徐小農了吧?

編輯趕緊勸喻:“女人都是天生的現實主義者,說真的,少女時代,多夢季節,有那麼一點幻想;但愛情離不開現實的土地,政治和革命是考慮任何問題的一對翅膀。”

“我不想那麼多!”她挺著充滿青春活力的胸脯回答。

“社會,親愛的,你生活在這個社會里。”

謝若萍強硬地說:“沒有商量餘地,首先從我這兒。”她舉起竹剪子,挾下一大串葡萄,放在消毒水裡,招呼客人們吃。於蓮的愛情,也像沒熟透的果實,給人們生生剪斷了。

於而龍從心裡講,當時也不怎麼同意有這樣的親家。死了,並不等於結束,甚至只是開始。但聽他們說得太過分了,便不由得心頭火起,怎麼?是洪水猛獸嗎?他反駁著:“照這樣講,魚找魚,蝦找蝦,那蓮蓮該回石湖去找婆家,她是漁民的女兒。”

於蓮高興了,她認為她爸在支援她,心裡充滿了光明和希望。

她知道,客人是後排議員,最有發言權的是石湖上的游擊隊長。

她媽媽深知嚴酷的現實:“蓮蓮,你死心吧,除非哪天我閉上眼,可以隨你,我要對你親媽負責,你,一個烈士的女兒,怎麼能嫁到那種人家去當兒媳?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