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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放平在艙裡,趕緊端來一瓢清水,那時候,他已經和《水滸傳》描寫武大郎被毒殺時的情景一樣,渾身痙攣,臉皮紫黑,四肢僵硬,不省人事,就差七竅流血了。像所有臨近最後一刻的死人’氣一樣,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奄奄一息,在那裡等死了。她手一鬆,水瓢跌落在艙板上,撲在於二龍身上,死命抱住,傷心失望地哭了。那些鄰居,都是船靠船、幫挨幫凍結在石湖裡的水上人家,被蘆花的嚎啕哭聲招來了。

誰看到那副凶死惡殺的恐怖面色,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退後半步。有見識的鄉親們翻翻於二龍的眼皮,嘆了口氣:“蘆花,快抬上岸,燒點紙錢,送二龍上路去吧!”

蘆花說什麼也不撒手,只是一味放聲哭喊著。

“別傻啦,孩子,你細看看吧,二龍的瞳孔都散了,還等啥?”

她不相信人會死得這麼快,藥殺一隻山雞或者大雁,那生靈還要撲騰一會兒。一個活蹦亂跳的年輕人,連掙扎都沒有,這樣輕易地死去,太不可能了。“不,他沒死,他活著。二龍,你醒一醒,快睜開眼吧!……”

好心的鄰居,強把堅信不死的蘆花撕擄開,找了條葦蓆裹住,把他抬到岸上停放。按水上人家的迷信,死在艙板上的人,永遠也升不了天“倒好像天堂裡,給我於而龍預留著什麼優待座位似的!”那些善良的嬸子大娘們,也不計較他往日的淘氣,而惦著他的一點好處,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為他去陰間送行。

蘆花像瘋了似的拖住,哭著,喊著……

沒想到這支送葬的行列,才走兩步,就被人攔住了。“了不得啦!闖下大禍啦!大龍叫高門樓五花大綁,捆起來,要往區公所送咧!”

人們連忙把於二龍放在湖岸旁邊。生活的邏輯從來如此,退出歷史舞臺的死者,也就只好由他去吧,無論如何,生者應該比死者重要。大家七嘴八舌圍住這個通風報信的人,問個沒完:“世上還有比大龍再老實的人麼!整屁都放不出一個,高門樓為啥要捆他?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

“怪不得大龍的。”那人壓低嗓門,生怕外人聽見似的:“高門樓變卦了,魚要按價收買。大先生說:多給兩文錢可以,要想一筆勾銷陳年舊賬,不能開這個先例。世上哪有這等便宜,一條魚又不是金子打的,能頂一屁股、兩肋巴的債。”

聽話的鄉親,嚇得直探舌頭:“天爺奶奶,人家可是拿命換來的呀!”

“誰知是旁人調唆大龍去問的呢?還是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大龍問大先生的嘴,是橫著長,還是豎著長,說出口的話,還能吮回去。好,遭了殃啦!高門樓哪受過這分寒磣?臉一板,指著冰鑹,好小子,不但訛詐,還要行兇,給我綁起來,送陳莊。”

王經宇是到廬山訓練團接受過黨國栽培的,親聆過他們委員長的訓誨,一個區長能如此上得檯盤,就知非同小可。後來,他也自然而然地成為石湖支隊和濱海支隊的對手。這個心毒手辣的惡棍,會給大龍什麼好果子吃?

這時,在寒風裡,白茫茫的湖冰上,有兩支人馬離開三王莊朝遠處走去,鄉親們都被這場面吸引住了。

搶先映入眼簾裡的,是那幾十個挑夫,一字雁行地挑著禮盒出發了,在嗩吶喇叭的引導下,那條用生命換來的紅荷包鯉前面開路,往縣城走去。哦,如今紅荷包鯉要比卷在破蘆蓆裡的於二龍闊多了。它裹在紅綾被裡,而且用上好的酒給它噴醉,到縣城後往水盆裡一浸,保險還是活生生的;可他,卻被砒霜酒毒死,連個葬身之地還沒有物色到呢!不過,吹鼓手奏出的樂聲,在風雪裡,倒挺公平地既給王緯宇訂親歡慶,也給於二龍送終哀鳴,而且催命的嗩吶,竟嘲諷似的,給押走坐牢的大龍,吹起了《何日君再來》。

人們這才注意到還有一小隊人馬,在冰上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