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因為現在醒言已經不常回來,醒言娘便從牆上掛著的麂脯上,割下一塊松煙麂子燻肉來,切薄了給兒子下飯吃。
說起這麂子,只因它機敏善逃,在那料峭山石之間奔縱跳踉,如履平地,於是這饒州城郊的山民們,便管這麂子喚作“山羊”。若非下藥或者埋獸夾,這“山羊”並不容易獵得。
用完了飯食,醒言便跟娘打了聲招呼,興沖沖上路趕回饒州城去。
醒言他爹老張頭,則一早便去左近山溝子裡打獵去了。醒言離家走不出多遠,便看到山路旁的一道深溝裡,他爹爹正斜揹著獵弓的身影,便衝著那兒喊了一嗓子。那老張頭聽得是兒子呼喊,便回頭衝著醒言笑了笑,搖了搖手,又返身繼續往那灌木叢林中鑽去。
待醒言趕到饒州城,那日頭已經略略偏西。醒言不敢怠慢,趕緊往城中那唯一的當鋪“青蚨居”趕去。
說起這“青蚨居”,按理說,一般這當鋪的招牌,都會以“當”字結尾。但這青蚨居的老闆章大掌櫃,卻偏偏豔羨那士族風骨,別出心裁的將這店鋪招牌,以“居”字結束——說實話,在醒言看來,這“青蚨”二字與那“居”字兒擺在一塊,頗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這饒州城也不甚大,反正就他這一家當鋪,年深日久的叫下來,大家都已經習慣了——說不定若這章朝奉某日心血來潮,再將這鋪名改回“青蚨當”去,大夥兒反而會覺得彆扭不得勁。
說起來,這青蚨居的章老闆也有些古怪脾性兒,天生的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生怕前臺僱用了別人當朝奉,若是高估了當物價錢,那可真是如剜了他肉一般難受。因此,待請過一兩次外姓旁人作櫃檯朝奉,弄得自己成日裡疑神疑鬼、坐臥不寧之後,這章老闆便親自上陣,在櫃檯上自己當起了估當的朝奉。時日一久,別人對他也都一概以“章朝奉”相稱。
而這張家醒言,對於章朝奉來說,也不是啥生客。見得這醒言小哥兒今日背脊上又斜揹著一裹物事,這章朝奉便眉花眼笑的迎著少年說道:
“張家小哥兒啊,今日又有啥野物來當?”
原來,以往醒言爹爹若有啥鮮活獵物幾日都脫不了手,便由醒言背來這青蚨居,八九文的胡亂當了——那活物若是養在家中,徒費米糧,這小戶人家可是靡費不起。而這章朝奉正巧好著一口山珍野貨的鮮味兒,手頭又吝惜著那幾個銀錢——因此兩下是一拍即合,這章朝奉對前來“典當”野物的醒言小哥兒,向來是望眼欲穿——至於他心底裡是不是常常禱祝醒言爹爹賣不掉野物,那就不得為外人所知了。
聽得章朝奉問起,醒言趕緊似獻寶一樣,將背後那個麻布條裹給摘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到櫃檯上,誇讚道:
“章朝奉啊,今日俺可不是來典當野物的。俺昨日在俺家那馬蹄山上,不小心挖出這個寶貝,便來典當!呃~您可別先忙著皺眉~~這可是個古董呢!”
醒言一邊說著,一邊便慎重其事的開始解那麻布包裹。一邊解,一邊還說開了他家馬蹄山、那個大夥兒已經耳熟能詳的天馬蹄掌典故來,以證明他在那兒挖出的物事,極有可能便是古董寶貝!
再說那章朝奉,雖然初時聽得醒言不是來當野物,頗有幾分失望。但接下來被醒言這一頓鼓吹,立時也來了興趣:只見這一老一少,與立在旁邊的客人和夥計,一眾人等俱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醒言手中那逐漸展開的包裹,想看看少年口中的古董倒底是啥。
……
……
……
終於,在所有人的企盼之中,那爿破麻布包裹終於被全部扯開,露出裹在當中的寶——
“咦呀?!”甫一見這麻布包裹之物,醒言那誇耀聲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嗓子發自肺腑的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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