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向大地上這些毫無遮攔的人們,肆無忌憚的散發著灼人的熱力。被日光一照,便連那搭建法臺的剝皮圓木,也閃耀起白花花的光芒,直晃得人心兒發慌,眼兒發花。
此刻,他們甚至覺著自己一抬手、一轉身,衣服都會和周圍乾燥的空氣,廝磨出“刺啦刺啦”的聲響來。於是,一股失望的情緒,正在眼前民眾中漸漸蔓延開。
就在這片慘淡愁雲中,這第七位上臺求雨的法師,卻仍是自信非常。這約摸四十歲左右的道長,雄赳赳飛身上壇後,仗著桃木寶劍,跟四下失望的民眾大聲叫道:
“各位湞陽鄉親,且休懊惱!今日我志木道人,便豁出一身修為,全力施出咱空水道派的鎮派絕學——先天殷雷削影符水大法!”
聽得他這聲底氣十足的呼喝,還有這長長的法術名,似乎有幾分門道,於是這臺下懨懨的民眾,還有那位已有七八分灰心的湞陽縣主彭縣爺,便又打起了精神,要看看這位志木道爺究竟有沒有迴天之術。
只見志木道人說完這句話,便符劍並舉,在九隻清水罡鬥間禹步舞蹈,作出許多前所未見的古怪動作。伴著他舞劍畫符施法,與他隨來的兩位小道童,也在一旁鳴磬敲鐘,為他們師叔忽螅�齙偷墓紙猩�鞔蚪諗摹�
這一聲聲鐘磬,開始還不緊不慢;但等到志木道人口中的怪嘯越來越尖利之時,這倆道童便敲得越來越急。最後,在一陣急雨般的鳴響中,志木道手中桃木劍上粘著那九張符籙,便突然化作九道清光,“唰唰”幾聲,分別疾飛入臺上那九隻清水罡鬥中。
就在此時,眾人再朝臺上望去,便見那位志木道人,昂首佇立,劍指天南,似乎正在低沉而急迫的唸誦著什麼經文。漸漸的,他與那倆小道童站立之處,就如同浸在水中,竟開始有些搖漾起來。隨著經咒的唸誦,高臺上似乎正豎起一道水牆;其後那龍王廟的屋脊挑簷,竟漸漸模糊波動起來!
“有門兒!”
和其他大多數人一樣,醒言見著這異狀,頓時在心中生出不少希望,只等著看天上能不能降下些雨水來。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期待。就在醒言身旁的那位湖海散人樊川,見著臺上這異狀,卻絲毫不為所動,只在心中輕蔑想道:
“唔,這人的法術,倒也算五雷正法;若在平時,免不得要給他灑下些雨水來。只不過,今日遇著本神在此,卻也只能寸功皆無。最後求雨成功的,也只能是我啊!”
一想到此處,這位原本鎮定異常的神怪,竟似乎也有些興奮緊張起來。
且不提這妖神心中轉念;再說那位施出五雷正法的志木道人,在臺上等得良久,手中劍都舉得臂膀發酸,卻仍然見不到有片雲飛來。
又過得一陣,正當大多數人仍在翹首期盼之時,卻忽見這位一直神完氣足的志木道人,突的垂下手中木劍,渾身瞬間都鬆懈下來,長吐一口氣後朝臺下一拱手,苦笑道:
“請恕貧道無能。此番恐是天意,似非人力可回。”
說罷,他就攜兩位童子,坦然走下臺來。自然,隨著他離去,高臺上扭曲的異像便即消失。
見得志木這番言行,臺下大多數人都是臉色黯然。
不過,醒言在座中替志木道長懊惱之餘,卻也覺著有些奇怪。因為,先前這幾位求雨法師,敢應官家榜文,便不會是全無把握之人;剛才又看得他們手段,更不像純來碰運氣的虛妄之輩。可為何所有這些求雨法事,竟是寸功也無?
“難道,這湞陽大旱真是老天爺發怒、任誰都挽救不得?”
一想到這可能,原本信心便有些不足的少年,這時更是動搖起來。
就在他陷入迷惑之時,旁邊這位青壯道客樊川,正襟危坐,紋絲不動,卻恰似將少年心中諸般念頭,看得如明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