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你就別裝了!若你真的肋骨斷了,還能從容走到這兒?要我扶你還是揹你回去,你就明說吧!”老道那點心思,少年是琢磨得一清二楚。
“咳咳,果然老道沒看錯人啊,醒言你果然是善解人意——我現在一步都挪不動了,正要煩勞貴背……”
“得得!不就是讓我背一下嘛!幹嘛龜背龜背說得那麼難聽,真是的!”
鬥嘴歸鬥嘴,說話間醒言便把老道扶到背上,揹著他往善緣處蹣跚走去。一邊走時,醒言一邊說道:
“我說老頭兒啊,你可得抓緊羅!就你這身子骨,可經不起再跌上一跤——咦?老道你咋只用一隻手扶我肩膀?”
“小子,你不曉得,我另一隻手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啥事?”
“抓牢祝員外給的錢囊啊!”
“……老道你還真是財迷。別說我沒提醒你,要是一個抓不牢,再摔跌下來,你那肋骨可真要斷上幾根!”
“不怕!肋骨可以斷,錢袋不能丟!”
語氣斬釘截鐵,看得出這位上清宮的老道有著堅強的信念。
馱著老道走了一會兒,醒言又覺著腰間還有些隱隱作痛,便不由自主又想起半晌之前,在祝宅中的那場驚心動魄;過不得多久,他便忍不住又打破沉默:
“我說老道,剛才那凳……子——你說,這世上怎麼會真有妖怪?”
看得出,醒言到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
“呃~這個、”
這次老道倒沒有揶揄醒言膽小,卻是一本正經的跟醒言說道:
“醒言啊,其實這世上的古怪物事,還多得去了,只是我們沒見識過而已——即使沒有親眼看到,卻也不能輕易否定那些荒誕不經的存在。”
“譬如本地那命只一夏的秋蟲,顯然不知這世間亦有冬雪。若有無上法力造一片雪花讓它瞧瞧,它便會覺得怪異非常。正所謂‘理所必無,事所或有’,其實這‘無理’,只是我等凡人並不知曉而已。世有此事,必有此理;若不知彼事,常常是不知彼理而已。我等修道之人,孜孜追求的就是這些未知的事理,或者又稱為‘天道’。而那些個看似神奇的道術法門,往往倒反是末流。”
見醒言不發一言,聽得入神,老道談興更濃,接著說道:
“醒言,就拿剛才那木凳成妖來說,其實也非出乎義理之事——凡物歲久,累日汲取天地靈氣,年深日久之下或可為妖。又或宅中之物,得人精氣多了,也能為妖。此理易明,無足怪也。祝宅那張榆木凳子,應屬後者。”
老道這番話,與季傢俬塾季老學究的教誨迥然而異,但聽來卻句句在理,直把醒言聽得如痴如醉。
津津有味的回味老道這番話,醒言卻總覺得有些怪異,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哪兒有問題,只好又悶著頭繼續往前挪步。又悶悶過了一晌,醒言忽的高叫一聲:
“老道!”
這冷不防的一嗓子,倒把那位正在少年背上悠哉遊哉的老道清河給嚇了一跳。
“又啥事?”
吃了驚嚇的老道不滿的問。
“我說清河、道、長,你真的只是上清宮一個外派跑腿打雜的?”
醒言這語氣倒不似在開玩笑,幾乎一字一頓,說得很認真。
“呃……哼哼!”
“這臭小子!你要我說多少次?!貧道當然不是打雜的。我可是來入世修煉的上清宮高人。你看我給人家扶乩占卦、求水淨宅什麼的,活兒多熟練!道法多高深!”
老道似乎受到天大的委屈,正吹鬍子瞪眼。
“真的嗎?”
少年反問,還是滿腔懷疑。
“那是!老道我是童叟無欺,有一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