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醒言才突然發覺有些不妙:
剛才置身一旁,還沒什麼感覺;而等他真正成為這松風坪上所有人矚目的焦點時,竟覺得連說話都有些困難。
現在,從這高高在上的聽景臺朝下望去,只見這闊大的松風坪上,烏壓壓坐滿上清宮中的各輩弟子。眼光略一掃去,頓時只覺得人人都在緊緊盯著自己。當即,醒言便覺著一陣頭暈目眩,甭說是開口講演,現在便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當然,其實此時的實際情況,並沒有醒言想象得那麼糟糕。因為,此時至少有一大半的青年弟子,目光都不在他身上:
在醒言從坐處離開之後,他們終於可以看全寇雪宜那秀曼嫋娜的娉婷身姿了!
不過,呆立在臺中的少年,卻絲毫沒能察覺這樣的有利態勢。這位四個多月前還是市井小廝的少年,現在正是心亂如麻,心中不住哀嘆:
“罷了!今日才知啥是真正的眾目睽睽……”
不過,這樣尷尬的沉默也並未持續多久。在臺上愣了這一陣,已算是進退失矩,大出其醜。察覺到這一點,醒言反倒開始鎮定下來,心想著反正這醜已經出過,何不就此豁出去?
於是,在臺上長老開始搖頭,瓊肜雪宜開始著急,臺下眾人開始暗笑,越來越多人將注意力轉移到講經者門下弟子身上時,這位上清宮新晉少年堂主,終於開始發聲講演了!
只不過,雖然醒言開始宣講,但也是說得結結巴巴,那心中原本打好的腹稿,早已尋不著去處。現在這位四海堂主口中的宣講,若是認真聽一下,簡直便是言辭散漫,毫無章法。
只是,醒言相對如此劣質的講演,此時反倒無人在意。臺上臺下的寬厚長者們,見這個只因機緣巧合才當上堂主的市井少年,在上清宮數百弟子面前,居然還能說出這麼多句話來,已讓他們大感寬慰。眾人心中只想著,只要這少年堂主開始說話,然後到某處嘎然而至,那今日這場講經會,也就算圓滿結束了。
而場中那些個年輕弟子,大多數男弟子早已是心不在焉,而在臺上那位仙子;為數不多的女弟子,則或者暗嗔旁邊師兄師弟不專心聽講,道心不專,或者索性也跟著他們遙望臺上那位四海堂的妙齡女子,暗暗將她相貌的各部分,跟自己做著詳細的比較……
總而言之,現在這松風坪上的所有人,都已不關心臺上少年實際在說什麼。基本上,在幾乎所有人心目中,今日這場講經會,到此已算完結了。
但臺上這位額頭冒汗的少年卻不這麼想。口裡說著自己平日最熟溜、同時也是最淺顯的經句,醒言心中卻開始想到:
“不對,我是這講經會最後一個宣講之人,若是照現在這種情形,那簡直便是壞了這一整場精妙無比的講經盛會!”
大事當前,醒言終於又開始回覆他那往日慣有的鎮定。
“如何才能讓俺這一塌糊塗的講演大為改觀?”
醒言口中繼續不知所云,心中卻在不住緊張的思索。
驀的,一個時辰之前清溟道人那道激閃的劍光,便似突然化作一道靈光,在少年腦海中一閃而過!
“對了!何不如此行事?!”
“反正瞧這情勢,也不可能更壞;何不就試試平日所悟之技?雖然只是偶一為之,還不嫻熟,但好歹也要試上一試,說不定便能起死回生!”
經過這一番思忖,此時醒言的心神,已完全安定下來。
當即,這松風坪上,原本滿耳的松濤之聲,卻突然被一陣清亮的聲音蓋過:
“清雲堂主今日曾詮那‘每下愈況’之理,醒言聽來甚覺精妙。天道無私,每下愈況;愈是到那低下細微之處,便愈能領悟得天道的奧妙。此理清雲道兄已然講得十分透徹精到,我便不再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