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豪客,見窗邊那少年孤身一個男子,旁邊二女俱稱絕色,於是到那酒酣耳熱之時,也不免動起歪念,想想是不是要借酒撒瘋,上前調戲。只是,但凡他們這些能在揚州城長久廝混之人,即便表面粗豪,也絕對都是識相之輩;發酒瘋之前,留意一下倚在少年身邊的那把古劍,再看看他在滿樓喧鬧中從容飲食的氣度,不用細想,一定不是好惹的主。因此,醒言附近那些個左擁右抱的豪客文人,雖然滿嘴的粗言謔語,但也都只敢招呼在自帶的妓女身上,絲毫不敢牽扯上那邊那兩個絕色小娘。
這樣相安無事,醒言倒有些無聊起來。吃得一陣,見旁邊廳角那幾個賣唱的歌伎,冷冷清清,始終沒得開張,醒言便想起自己當年在花月樓當樂工的經歷。現在正好有些冷清,他便有心照顧那幾個歌女的生意。招呼過小二問清價格,覺得並不算貴,醒言便點了廳角那幾個歌女的班兒,請她們過來給自己唱曲兒佐酒。
聽得有人點唱,那幾個歌伎自然喜出望外,抱著琵琶拖著歌板,嫋嫋娜娜移步到這邊,在離醒言這桌不遠處的幾張紅漆腰鼓凳上坐下,然後便撥動琴絃,開始奏起曲兒來。當過門奏過,曲漸悠長之時,那為首的歌女便執著紅牙歌板,對著醒言這邊婉轉唱了起來。那歌聲婉膩綿軟,唱的是:
“凌波晚步晴煙,太華雲高,天外無天。
翠羽搖風,寒珠泣露,總解留連。
明月冷亭亭玉蓮,蕩輕香散滿湖船。人已如仙,花正堪憐。
待酒滿金樽,詩滿鸞箋……”
這柔婉歌聲嫵媚軟糯,尾音悠長,飄飄然如撓到心裡,又好像就在自己耳邊輕輕響起,真個是有別樣的銷魂。等這歌姬嫋嫋唱完,她身後那兩個年齡稍稚的女孩兒,又和她一起換了弋陽腔,明亮歡快地合唱道:
“魚吹浪,雁落沙,倚秋山翠屏高掛;看江潮澎聲千萬家,卷朱簾玉人如畫!”
一曲唱完,那琵琶也恰好錚然一響,將這佐酒小曲整曲收完。聽完這乾淨利落的收尾曲,原本神魂悠悠的少年,又覺得神清氣爽。到得此時,由不得他不拍手叫好:
“好!好一句‘人已如仙,花正堪憐’!”
說罷一仰脖,一杯酒一仰而盡。
見他誇讚,那個眉目秀麗的為首歌姬趕緊走過來,嬌滴滴萬福施禮。見她過來,醒言回了回酒味,又瞧了瞧自己眼前那個不敢抬頭的清婉女子,便哈哈一笑,袖出一串銅錢,大約二百來文模樣,轉臉對那歌女說道:
“這位姐姐,這是給你們的打賞,賞你們那句‘人已如仙,花正堪憐’。果然貼切!”
說罷將錢遞與歌女,目送她千恩萬謝而去。
許是方才歌女歌中“湖船”之句引動遊興,從醉香樓中出來,在附近閒遊一陣,等到夜色深沉,行人稀少之時,醒言便去湖邊船家僱了一隻搖櫓小船,放入湖中,與瓊肜雪宜登上小艇,一起朝月湖煙波中緩緩滑去。
本來,醒言準備自己搖櫓,讓兩個女孩兒安坐船頭賞看湖景;但不知為何,原本一切都聽堂主安排的寇雪宜,這回卻甚為堅持,堅持要自己替二人搖櫓。雖然“爭執”之時她只是默默無語,雙手緊緊握住船櫓,但醒言已能感覺出她那份堅決,只好道了聲“有勞”,便和瓊肜坐到船頭,悠然賞看這月下清湖的風景。
這時候快到中夜,正是月光清冷,夜色清幽;曲折水路的兩旁,不時有枯萎的黃葉飄落到船頭,在夜色中宛如飄墮的蝴蝶。欸乃的櫓聲裡,那天上半彎的明月,倒映在水中,就落在船舷旁,盪漾成一團碎碎的光影,彷佛一伸手就可以撈著。瓊肜說,現在天上那半片月亮,就好像今天下午她含剩的半隻薄荷糖,都很清涼。認真地把這個心得告訴哥哥,她便將兩隻小繡鞋踢在船艙裡,露出纖白如玉的腳趾兒,浸在船頭清涼的湖水裡,不時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