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中走得這一遭,便相思更重,情意更濃。每日中,醒言足不出戶,只在這千鳥崖上看護梅魂。他要防遭風吹雨打,要防蟲擾鳥啄,甚至還沒來由地擔心會不會有頑皮道童偷來折花去玩。“木以五衢稱瑞,枝以萬年為名”,在醒言這樣日夜小心看顧下,那樹瑞彩寒梅越發萱麗衒華,清香氤氳蕭曼,香蕊葳蕤怒放;每當山風吹來,梅朵輒搖曳於風間,如對人笑,如對人言。每至此時,四海堂主亦對花含笑,崖上清冷孤寂生涯,渾然頓忘。
這般又過了半旬,這一天晚上,醒言給那梅花略灑了些冷泉,便回返石堂中挑燈夜讀。現在正是五月初夏,山月半圓,明潔皎涼,夜闌人靜之時,四海堂外草叢中蛐蛩唧唧不停,在東壁冷泉流水潺潺的間隙,已能聽到山野中斷續的蛙鳴。
燭光如豆,月色滿窗,四海堂外千鳥崖上正是暮煙初螟,*夜色*(禁書請刪除)蕭然。
燈燭月色裡,當窗前潔白的月光漸漸西移,讀經半晌的四海堂主稍覺口渴,便放下經籍,心思還未從那書中出來,懵懵懂懂,習慣性地道了一聲:
“雪宜,勞煩你沏杯茶來~”
一言說罷,四壁悄然,聽得好一陣蟲語。不見應聲,這時他才清醒過來,回首望了望空空蕩蕩的石屋,醒言啞然失笑,自嘲道:
“罷了,這般糊塗,莫非老了?”
說罷,也覺不甚口渴,便又繼續用心看書去了。
不過,也許今晚真有些糊塗,剛才那般誤言之後,過了一會兒,他又犯了同樣的錯誤。看書看得高興,醒言偶爾覺得還是有些口渴,便伸出手去,端起几旁的白瓷杯盞,放到口邊吹了吹熱氣,便開始喝起了香茶。
“哈!”
等幾口熱茶入肚,醒言只覺得溫潤解渴,齒頰留香,便不由由衷問道:
“這是什麼茶片?清香解渴,芬潤甘香,莫不又是你去山間尋來?怎麼這香氣竟能縈繞一屋……呀!”
忽然之間,四海堂主如夢初醒!
正是:
碎剪月華千萬片。
綴向瓊林欲遍。
影玲瓏、何處臨窗見?
別有清香風際轉,
縹緲著人頭面!
仙路煙塵 第二十一卷 『人間仙路幾煙塵』 第二十四章 尺素傳吉,盼今夕為來世管平潮
是耶?非耶?
夢歟?幻歟?
回首望見那滿屋月光中盈盈的笑靨、淺淺的娥眉,一霎時醒言以為身在夢間!
“雪宜……”
相見時節,縱有萬語千言,卻不敢說出一個音節;曾在心裡夢裡叫了那麼多次的名字,待真個覿面,卻只是屏住呼吸,不敢洩漏一絲聲氣,怕美夢醒來。醒言不敢作聲,也期望萬籟俱寂,屋外的清風暫停,草間的夏蟲住了歌唱,所有的一切都安靜,好讓他這美夢安然完續。
這時,靜夜無聲,月光盈眉,潔白的月華將那嬌柔的女子映得更加嫵媚,卻也變得更不真實,如真似幻,若夢還真。當堂主呆住時,那華容婀娜的女子也愣住,氣若幽蘭,含辭未吐,縱有滿懷話兒要傾訴,迎上這久違的目光,便一切凝住,芳心空白,渾不知該如何自處。
相顧無言,只剩淚華盈目;萬籟俱息,惟有月光飛舞。這樣忘懷天地的靜謐中,有人心中一種相思情意,卻如洪水般急速積蓄,到最後終於聽得那一聲熟悉的羞怯的哽咽的“堂主”,便如雷擊電轟,理智的堤岸瞬時崩潰,滿腹的相思意兒傾洩而出,還沒等想到該怎麼做時,身軀已如旋風般奔出,將那暗香盈袖的嬌軀一把攬過!
“初未試愁那是淚,每渾疑夢奈餘香”——當溫香入懷時醒言已是頭暈目眩,腳下一絆,差點暈倒。當發覺柔潤如蘭的女孩兒真個攬抱滿懷時,那腦中“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