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桌子沒怎麼動過筷子的幾盤子菜,他忽然想起柳升剛剛彷彿是隻顧著喝酒了。本著不浪費的原則,他索性出了門去叫了個雜役進來,用食盒把東西全都裝好了送給正聚在一起大快朵頤的彭十三和幾個護衛,自己則是讓人用冷水擰了毛巾,嚴嚴實實擦了一把臉,這才緩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聽到有人推門的聲響,正在椅子上坐著打盹的牛敢猛然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看清是張越,他連忙揉了揉眼睛,又倒了熱茶遞給張越,這才稟報道:“少爺,剛剛柳大帥派人來送了一卷被子,兩個人抬著送到裡頭屋子裡去了,說是這兒白天熱晚上卻涼,可以暖暖床。”
張越原以為牛敢會說送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等聽到牛敢憨憨厚厚地說是一床被子,正捧著茶盞喝茶的他頓時給嗆得一口噴了出來。隨即咳嗽連連。見牛敢慌忙上前接了茶盞,又要幫忙順氣,他不禁指著這個過分老實的傢伙笑罵道:“以後別人送東西進來你也留意些,被子,你進去看看,那是被子嗎?”
“不是被子?”
牛敢頓時悚然而驚,撇下張越就打起簾子一溜煙進了裡間。不一會兒,裡頭就發出了一聲驚呼,旋即這個高大健壯的漢子就猶如見鬼了似的逃了出來,臉上盡是狼狽之色,就連說話也結巴了起來:“被……被子裡頭有個……有個女人……”
此時此刻,張越端的是又好氣又好笑,卻懶得和他再理論,挑開翠竹簾子到了裡間。見床上那個女子被一床綁好的被子捲成一卷,只露出了一個腦袋。交人膚色多偏黑,她卻生得肌膚勝雪,杏臉桃腮,眉眼甚是嫵媚。只這會兒嘴裡還塞著一團堵嘴的布,眼神雖鎮定,卻有一絲掩不住的驚惶。此時此刻,他不禁為之氣結。
柳升真是做得徹底,這難道是讓他霸王硬上弓?
“倔牛,你給我進來!”
張越出聲一叫。牛敢就立刻竄進了屋子。只是,他不安地瞧了瞧床上的那個女人,隨即囁嚅道:“少爺,您忘了,當初還是您讓人給咱們幾個挑的,我已經娶過媳婦了……”
“誰問你這個!”
張越現在只後悔今天沒把彭十三那個面上粗豪心裡狡猾的留在屋子裡看著,由是惹來了這麼一個大麻煩,因此一聽這話只覺得腦袋更大了,當即惱怒地低聲對牛敢吩咐了幾句。雖則有些不情願,牛敢還是躊躇著上前取下了那個女人嘴裡的堵嘴布,人卻站在那裡沒動。垂在身側的右手也微微有些顫動,卻是為了張越的吩咐,見人叫嚷就下手打暈人。
然而,那女子在堵嘴布被拿開的時候,卻並沒有叫嚷,而只是緊咬嘴唇看著張越。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突然開口問道:“敢問可是英國公的再從子,張元節張大人?”
見她須臾便平復了過來,張越倒覺納罕,當即問道:“不錯。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
見張越和顏悅色,正如起頭帶自己過來的那兩個人所說,絕不像官兵那般窮兇極惡,床上的女人便坦然答道:“民女阮氏,順化府人。”
交阯多陳姓、阮姓、黎姓,因此聽到她自陳姓阮,又是順化府人,張越知道必是本地交人無疑。只是,那一口說得極好帶著北地口音的漢語,仍是讓他微微皺了皺眉。正要再盤問兩句時,那個阮氏突然開口說話了。
“民女曾經聽人提到過張大人,深知您明察秋毫,心懷仁德,求大人赦免我的哥哥!他雖然曾經為叛逆製造火器,但只是被裹挾,並不是真心為叛逆效力!”
不料想她一開口竟是求懇,張越不禁吃了一驚。順化府順利克復之後,依照之前朱瞻基的硃批,柳升將平民百姓既往不咎,從叛逆起事者依軍職分類懲處,而那些附逆的匠人從事等等也是分門別類地看押,有的會被帶入內地為奴,有的則是會被閹割送入京師,還有的則是將就地斬首。對於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