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哭笑不得:“叔父,莫聽長舌之人胡說。”
“嘖,怎是胡說,人家都看見了,徽妍回來之時,車沉得壓出尺餘深的車轍。”王敘說著,話鋒忽而一轉,語重心長,“賢侄,莫怪叔父說你,得了榮華,不可忘了叔伯啊。別人不說,但說叔父我,從小到大,待你可好?”
王璟愣了愣。
“你小時候,你父親還未去長安,對你最好的是誰?是叔父。歲時節慶,叔父那次未給你送過新衣,後來每回去長安,也未忘記去看你。賢侄,你是讀經明理之人,須知立身處世之本,乃在恩義!”
王璟從王敘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苗頭,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四叔父王敘,近兩年好賭成性,鄉中聞名。他近來輸了許多家財,四叔母幾乎翻臉。在賬冊中,向王璟借錢最多的也是王敘,王璟拉不下面子,借了幾筆,林林總總有兩萬餘錢,一錢也沒有還過回來。
“叔父,”王璟道,“叔父若有何事,還請直言。”
王敘聽得這話,臉色和順些。
“也不算大事。”他笑了笑,忽而嘆口氣,換做愁眉,“賢侄不知,叔父近來家中實窘迫,眼見著你祖父傳下的田地也要保不住了。那可都是祖產,落在別人手上,叔父豈不成了罪人?賢侄,鄉鄰親戚之中,能幫忙的也只有賢侄了!”
王璟心中吸一口氣,果然是此事。
……兄長,有借無還,便是無信。無信之人,便是親戚,也不可縱容。否則有一便有二,苦的終是兄長。
他想起徽妍之前告誡過自己的話,不禁苦笑。枉自己讀書比誰都多,卻還不如妹妹看人看得清。
“不瞞叔父,侄兒如今,亦有心無力。”王璟道,“侄兒無能,家中府庫早已虧空,無財可借。”
“怎會無財?”王敘急起來,“徽妍不是有許多!”
王璟未想王敘竟這般不顧臉面,皺起眉來,正待說話,忽然,身後傳來徽妍的聲音,“侄女確是有些錢財,叔父若要,此事好說。”
二人一驚,回頭,卻見徽妍站在後面,笑吟吟的,“叔父不欲祖產落於外人之手,實乃深明大義。侄女亦決不袖手,願將田產買下,助叔父度過難關。”
☆、壽筵(下)
王敘沒想到自己這話會被徽妍聽了去,更沒想到她會說出這般話來,臉色變了變。
“侄女說的甚話。”王敘乾笑一聲,“賣卻是不可的。”
“不賣?那叔父如何是好?”徽妍與王璟相視一眼,嘆口氣,向王敘道,“不瞞叔父,這些年年景不好,田地收成差,叔父也是知曉。如今家中錢財捉襟見肘,侄女雖得了些朝廷賞賜,卻不過勉強對付些衣食之用。昨日侄女與兄長說起此事,還哀嘆不已。我等兄妹失怙,上有母親體弱,下有弟妹年少,更有侄子侄女年幼,逢得如此,苦不堪言。幸而上天憐憫,還有叔伯關愛,而叔父一向待我兄妹如親生,更是親切。故而前番雖府庫空虛,叔父上門借錢,兄長還是借了。近來家中花費頗大,說來慚愧,侄女昨日與兄長談起府庫窘境,還說要與叔父商議還錢之事,可兄長說叔父待我等這般好,定不會拖延不還,寧可賣田賣地先撐著也不可催促。如今叔父說起難處,侄女實慚愧,家中雖難,可叔父既然開口,定然要幫。只要叔父願意,我等就算去借債,背上緡錢也要為叔父將田產買下,既幫了叔父,也不至辱沒王氏門庭。叔父放心,良田市價多少,侄女一錢也不少,叔父看如何?”
王敘聽得這話,面上一陣紅一陣白。
“這……”他咳一聲,“也不至於這般,賢侄有難處,叔父另想他法便是。”
徽妍聽得這話,面露不喜之色,“叔父這話,莫非是疑我等用心不誠?叔父,我兄妹自幼受教,行事遵乎禮義,此天地可鑑